四、心如止水(4)(1 / 2)

“我都這一把年紀了,我還怕什麼?管它什麼國家道義,隻要對你有益,我就是死了也心甘!”謝慎笑著,大聲說道,“現在不是你願意不願意的問題,護照和飛機票都已經給你買好了,下個月就走,不要再回來了!”

“我不會離開的,您老人家死了這條心吧!”

“你不走也得走,告訴你實話,當年我見那些日本人,並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因為你,我已經煎熬了很多年,看到已經快到不惑之年的你,仍然還這樣高不成、低不就,我就後悔了,我應該早就讓你離開這裏!”

謝京福看著對麵的老父親,拄著一根不粗不細、自己削製成的六道木單拐,渾濁的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哀傷,終於明白,父親這些年的焦慮原來都在自己身上,他老人家並非是人們眼中為了自己的生計而忘記了國本,忘記了道義,甘願到異國他鄉去忍受離別的痛苦,而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兒子。

謝京福心中的怒火漸漸熄滅了,他毫不猶豫地對著自己的父親說:“一個離開了自己的國家和土地,那就是漂泊,而堅守在自己的地方,就是紮根,就是最踏實的生活!”

謝慎絕望地看著兒子,搖著頭,老淚縱橫,用力摔了摔自己的拐杖,一字一句地如發誓言般地說:“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就別想娶那個女人!”

謝京福剛要說什麼,忽然看到伊杭抱著華華就站在門口,淚水潸潸而下,他的心疼了起來,連忙衝了過去,接過華華,對伊杭說:“回來了,累了吧!到屋子裏去吧!”

伊杭卻執拗地回答:“不!老人家說的實話,我是個帶著孩子的離婚女人,於你的事業來說,確是一無是處。如果可以走出去,你就可以有更加廣闊的視野,就會有更大的成就,何必再為了我而糾結呢?”

“伊杭,我是個琺琅匠,做琺琅隻有中國北京才是視野最廣闊的地方,父親他老人家說的是氣話,過幾天就好了。”

伊杭聽到謝京福這話,情緒漸漸穩了下來:“謝京福,這是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你真的忍心置之不理嗎?你不後悔嗎?”

謝京福淡淡地笑:“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更加不會離開你,我不會變的。”

伊杭遲疑地點點頭:“如果你真的可以,那我就會陪著你,無論有什麼樣的困難,我都會陪著你!”

謝京福聽了這話,心中終於安穩下來。他對著華華的臉蛋親了一口,笑著說:“走,我們給華華做好吃的去!”

正打算進廚房,謝京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轉身一看,不由失聲叫了一聲,自己的父親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兩眼發直,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伊杭也驚呆了,華華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喊著:“爺爺,爺爺……”

人生有升降浮沉,對於謝京福來說,他的人生路雖然平淡,但是幾十年來也算是安穩,這一次是徹底走入了低穀。

單位由於這次事件涉及國際聲譽,廠裏所有關於謝京福取得的成績仿佛就在一夜間徹底消失,他被停發了薪酬在家自省,也再也沒有人提起這個名字。有人替代了他,成為主要授徒匠師。謝慎由於再次中風,導致了蛛網膜出血,後果很嚴重,在醫院一直昏迷不醒。醫生說,這種情況可能會一直延續下去,如果要保持這種生命體征,就要靠先進的醫療手段維持下去,這樣也會需要大量的費用。謝京福無奈,隻好將家裏的財物變賣拚湊,也不過能維持一兩個月。他隻好將家裏的人力三輪車又修了修,仍舊去胡同裏拉遊客掙些生活費。

和以往不同的是,這個家庭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歡樂。華華似乎也懂事了許多,每天都很安靜地自己玩,晚上就早早安睡了。謝京福不敢和伊杭提結婚的事,現在的他,朝不保夕,給不了她穩定的生活,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她。隻好每天深更半夜回來,然後就躲在自己屋子裏再也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