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月下煮酒(下)(1 / 2)

“三少爺,門外有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求見——她說她叫緋胭……”

正當亭子中氣氛異常尷尬時,一個護衛來到了亭子裏,向柳餘恨抱拳稟告道。

“緋胭姑娘?”柳餘恨微微有些詫異,想了一想後,對那個護衛道,“你把她帶到這裏來吧……”

“是。”

護衛施禮而去,沒過多久,帶來了一個千嬌百媚的美貌女子——正是先前在“倚翠閣”,和柳餘恨在一起的那位姐兒。

緋胭抱著一個琵琶而來,見到亭中尚有霍子豐及月無影二人,不覺微微一怔,卻也並不十分在意,一雙美目隻是盯著柳餘恨,臉上露出既歡喜又有些哀傷的神色,盈盈下拜道:“緋胭冒昧前來,還請柳公子不要見怪……”

“緋胭姑娘哪裏話……不論何時——你來,我總是歡迎的……”柳餘恨露出和熙的微笑,示意她坐在自己旁邊的石椅上,問道,“不知道緋胭姑娘此時前來,可有什麼要事嗎?”

緋胭抱著琵琶來到柳餘恨旁邊坐好,微微一笑,道:“公子走後,緋胭越想越是不甘心,想到公子明日即將離開長安,從此相見無期,竟是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心中忽然記起公子曾說過在長興街這邊有一座別院,便起了前來探望公子的心思……”說著,緋胭姑娘雙目注視著柳餘恨,一汪秋水中滿是綿綿情意,澀然道,“緋胭也知道,現在夜色已晚,都已經快過戌時了,前來探望恐多有不便——可我實在是情難自禁,心中想著,若是不能再見公子一麵,必定將成此生憾事……這麼一想,便也顧不得柳公子會怎麼看我,冒昧地來了……”

柳餘恨聽緋胭姑娘的這一番話說得情深意重,不禁呆了一呆,歎道:“緋胭又何必如此呢?我柳餘恨隻是江南一介書生而已,怎當得緋胭姑娘如此厚愛?”

緋胭垂首微笑,隻是笑容卻有些淒然,輕聲道:“緋胭閱人無數,世間男子憐我愛我,喜歡的皆是緋胭的容貌而已……隻有公子,欣賞的卻是緋胭的聲樂才藝——這數日來,公子每日到‘倚翠閣’,不是聽我彈奏琵琶,就是教我彈琴作詞,言談舉止,對緋胭甚是敬重——我看得出來,公子跟其他覷覦緋胭姿色的男子不一樣,是真的懂緋胭,欣賞緋胭……”說著,緋胭展顏一笑,道,“公子明日就要離開長安城,緋胭今日前來,就當是為你送行好了……柳公子,當日你我初次見麵時,你曾經為我作過一首詞——緋胭愛其詞句華美,擅自為它譜了曲,難得今日高興,就讓緋胭為你彈奏此曲,一來柳公子可以為我指點不足,二來也能為你們添些酒興,可好?”

“當然好了,”柳餘恨欣然道,“緋胭姑娘彈的琵琶最是動聽不過,餘恨自然樂於一飽耳福啦——何況,還有緋胭姑娘親自作的曲,餘恨怎肯錯過?”

聽柳餘恨這麼說,緋胭露出十分歡喜地神色,坐正身子,斂容凝神,專心致誌地彈了起來,邊彈邊唱道:

“畫鼓喧街,蘭燈滿市,皎月初照嚴城。清都絳闕夜景,風傳銀箭,露[雲愛]金莖。巷陌縱橫。過平康款轡,緩聽歌聲。鳳燭熒熒。那人家、未掩香屏。

向羅綺叢中,認得依稀舊日,雅態輕盈。嬌波豔冶,巧笑依然,有意相迎。牆頭馬上,漫遲留、難寫深誠。又豈知、名宦拘檢,年來減盡風情。”(注1)

琵琶聲悠揚悅耳,卻又似乎帶著一股淡淡的哀愁,格外地撩人魂魄;而歌聲則曼妙低婉,如泣如訴,其中包涵著的淒然與無奈,讓人聞之感傷……

一曲終了,柳餘恨卻依舊神情恍惚,臉上露出專心聆聽的表情,直到緋胭輕聲低喚,方才如夢方醒,悠悠吐出一口長氣,歎道:“緋胭此曲,實在是美倫美奐——每一韻、每一律都包涵著至情實感,曲好,彈得更好!餘恨離開長安之前,能得聞此曲,實在是足慰平生……”

“柳公子過獎了……”緋胭俏臉略紅,神情有些落寞感傷,勉強一笑,道,“柳公子詞作的好才是真的——至於緋胭譜的曲,實無出采之處,恐是要貽笑大方的……”

“緋胭姑娘過謙了……”柳餘恨微笑道,“此曲真摯感人,最是打動人心——不信,你可以問問我的這兩位朋友。”

緋胭美目流轉,澀然道:“柳公子還不曾替緋胭引見哩,緋胭又還不知他們的姓名,又怎好相詢呢……”說著,朝霍子豐及月無影看去,目光中露出好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