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天快亮了,阿若挈敏珠回了自己的寢帳,剛進了門,卻見黑洞洞的空間裏或站或坐著七八人。
“阿姐。”其中一人這樣喚道。
她的眼淚便瞬間潸然而下,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抱住他“策烏,策烏,我的好弟弟,你終於是平安回來了。你吃了多少苦,才會瘦成這個樣子?”
清閩大將軍也紅了眼眶,抱了抱她的肩頭,強作笑意“阿姐莫哭,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路上風雪實在大,還請阿姐先拿些吃食來分給我的兄弟們。”
阿若挈敏珠這才抹著眼淚放開他,本想喚侍女進來,但是想到之前的事情她便收了聲,而是趁著夜色親自越過幾處營帳,偷偷找來夾雜著堅果的奶茶煮開,一碗一碗地遞到眾人手裏。
“弟弟,這位是?”昏暗的爐火中,她這才發現人群中有個不認識的黑衣女子。
阿若挈策烏瞥去一眼,道“這是我新招的幕僚,叫楚羽仙。她雖然會說清閩語言,終歸不是清閩人的相貌,看著打眼,怕是在金帳裏行走困難。阿姐可否行個方便,讓她扮做你的女奴?”
雖然女幕僚有些奇怪,但阿若挈敏珠還是點頭應了。於是那黑衣女子立刻又多了一個身份——清閩大皇女的貼身女奴“烏雅”。
“烏雅,烏鴉,大將軍可真會起名字。”趁著眾人喝茶休息,黑衣女子湊過來低聲嘲弄了一句,緊接著又問道“讓我留在金帳可是另有安排?”
“等天一亮我就得離去。”阿若挈策烏一邊大口喝著奶茶補充體力,一邊回答“哈因那事之後,我本已無資格留住金帳。達各瑪恨我入骨,若被發現,必會引來殺身之禍,你留在金帳配合,讓我阿姐傳送消息。”
黑衣女子摸著下巴笑起來“大將軍,您就這麼放心我?敢讓我做樁子?”
“放不放心,現在也隻有你了。”阿若挈策烏說著便站起來,又對阿若挈敏珠吩咐了幾句,未待東方泛白,便匆匆帶人離開金帳往軍營裏去了。他臨走前還惡狠狠地瞪了“烏雅”一眼“你可老實點!”
“嘿嘿,將軍放心,我自有分寸。”
目送王弟身披夜色走遠,阿若挈敏珠轉回頭來,看著那黑衣女子吊兒郎當的表情,疑惑地問道“烏雅,你是漢人?”
她緩緩搖頭“大王女不需要知道我是什麼人,隻需要知道我是幫著將軍的。”
“你一個異族,怎可能實心實意地幫著我的王弟,我不信。”阿若挈敏珠聲音冷冷的,手中捏緊了匕首,“若你心懷叵測地接近策烏,我便殺了你!”
“嘿嘿,大王女愛弟心切,我是看得到的。”她連看都沒有看那匕首一眼,甚至笑了起來,“你關照將軍,將軍也關照你。這一路上來,他與我說了許多,林林總總,感人肺腑。”說著她還虛偽地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以一副哀切的表情看向大王女,“可惜大王女也知道,這份關照來的艱難。就如現在,將軍死裏逃生,甚至都不能與阿姐光明正大地相聚,多說幾句話。”
“不要花言巧語,說,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大王女想看到的,不就是將軍能順順當當地坐上那張椅子?隻要你能配合,我倒是有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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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啪嚓!”
一個個精美的瓷碟在地上打碎,那五顏六色的滴釉在陽光下閃亮著,就像碎裂的寶石,光是看著就叫人感覺眼睛生疼。
瓷器在清閩雪原上很難見。清閩是遊牧民族,沒有會燒器的工匠,所有瓷器都是從蒙州或者更遙遠的蠻平交易來的。一套漂亮的瓷器需要用二十頭健壯的牛羊去換,甚至比一些金器還要貴重,隻有王族才能享受得起如此奢華的消費。
然而一隻套著紅色鹿革皮靴的腳卻狠狠踩在這些瓷器的碎片上,還惡趣味地碾了碾。五王女阿若挈琳琳拍了拍手掌,銀鈴般對著座位上眼觀鼻鼻觀心的阿若挈敏珠笑道“大王姐,這些討厭的瓷器居然劃傷了小妹的手,簡直是可惡!省得它們再劃傷您的手,小妹就幫著您把它們都砸了!怎樣?王姐可有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