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聖節過後,馬上就是清閩雪原上的祭神大典。
因為前段時間經曆過大變,雪原上彌漫著一線緊張的氛圍。雖然大多人臉上掛著的都是笑意,但不難從他們的神色中看出勉強來。
金帳內,有女奴正在頂棚裝飾寶石和彩絛。她們手上忙個不停,還要被王座上的某位新王冷冰冰地盯著瞧,那副顫抖的笑臉實在是可憐,號枝邊嗑瓜子邊在一旁瞅熱鬧,此時忍不住“嘿嘿”地笑出聲來。
阿若挈策烏便轉過臉去,看著他自己封的這位左大將,再一次開始後悔——自救下號枝以來,他還沒問過她到底是怎麼從涼州關跑到清閩草原上,還傷成那樣的。麾下的千夫長多次提出疑問,對她虎視眈眈,也一並被他堵了回去。
該拿她怎麼辦?
要說這該死的烏鴉有異心吧,她又的確是實實在在地在他的金帳內蹲著了。不說任勞任怨,但也是隨叫隨到,偶爾還能出幾個不錯的主意幫忙收拾那些尚且不太服氣的氏族;可要說她沒什麼古怪吧,她又整日上躥下跳地做渾事。甚至扮過男裝跑去他的後帳裏,對他新收的美人上下其手,完了還嫌棄清閩的女子大多骨架子大,臉型方正,不如俞國歌姬身嬌體柔……
要是她在那涼州牧林夔止府裏也是這幅德行——清閩的新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抹去腦子裏的胡思亂想。
號枝看到阿若挈策烏古怪的臉色,以為他是要吃自己手裏的瓜子,便老大不情願地走到他跟前,從手心裏分了一小撮過去。
“……你坐下。”阿若挈策烏沒接瓜子,而是拿下巴指了指離他最近的一張矮幾,“孤有話想與左大將商討。”
“和我就不要孤來孤去了,你哪兒孤啊?前兩日不還剛收了阿厥泉和齊格勒氏族的十幾個美女,後帳裏填的滿滿當當,夜夜當新郎官兒……”號枝後知後覺得發現麵前這男人臉色鐵青,終於老實地放下瓜子端正坐好,表情誠懇,“大王,您有啥吩咐就說,我一定知不無言言無不盡!”
“祭神大典馬上就要到了,除去營裏和阿厥泉、齊格勒幾個氏族外,其他氏族多少還有些不安分。前日裏我派人去左右賢王庭調兵,也不太順當,左大將可有計謀?”阿若挈策烏氣得幾乎七竅生煙,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將這句問話說穩當。
“哎呀,這還不簡單!”號枝兩掌一拍站起來,伸手便去戳他胸口掛著的一塊寶石飾品,“你們清閩族人不是很相信神明麼,叫天神降世來與他們講,這大雪原上就該你阿若挈策烏稱王!”
阿若挈策烏看著那隻在他胸口摸來摸去的賊手,眼角抽了抽“那都是巫婆說的,真的天神誰有福氣見到?”
“嘿嘿嘿,大王小看我了,”鐵麵烏鴉揚起一張明媚的笑臉,笑得十分不懷好意,“您找兩個女奴好好服侍我洗漱打扮,我便能讓你見到真的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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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神大典當夜,月明星稀,清輝冷光照耀在周圍堆積的皚皚白雪之上,令人看了便從心裏生出一股寒意來。
但此時並沒有人覺得冷。
金帳的正前方,早已差人掃出一大片空地,鋪上了厚厚的羊絨地毯。地毯正中架著一座巨大的篝火,那下麵有十二個年輕的女巫正賣力地搖晃屁股跳舞,唱著請天神降世的歌謠。她們一邊唱,一邊將那巨大篝火慢慢熄滅,隻剩下四周的幾個小火堆,場地瞬間暗了許多下來。
各大氏族的首領被邀請坐在了第一排,他們各自的族人也幾乎都到場了,為的不是其他,就是今晚上的“天神降世。”這清閩雪原上非常信神,不管是打獵、放牧、打仗、婚娶……都要進行祭祀,可是誰見過真的天神?一般不都是隻有通靈的巫婆和女巫才能與其溝通嗎?氏族首領們紛紛低聲議論,疑惑地看著最前方王座上脊背挺直的那位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