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瘡痍滿目】(1 / 2)

楚羽仙被府內喧囂的聲音驚醒,下意識地往床裏摸了一把。想起林夔止早在幾天之前拿著牙牌去了涼州軍營,略微失落了一瞬,然後很快打起精神來叫防葵進來幫忙梳妝。

可剛喊了兩聲,走進房內的卻是步履匆匆的銅芸。她穿著軟皮甲,手持長劍,麵沉如水,一見到林夔止的近身親衛是這幅模樣,楚羽仙的臉一下子變成了慘白色,強撐著身邊的桌子才能站穩,“大人他,他在哪裏?”

“你先別急,主子路遇陷阱,中了白狼巫師的迷陣。青膽已經過去了,現在還沒有確切消息。”銅芸扶了她一把,讓她在旁邊坐下來,“主子臨行前吩咐過銅芸,一旦涼州生變,立刻將你送出去。現在府內兩百名部曲已經集結完畢,事不宜遲,趕緊動身吧。”

“白狼巫師?號枝離開涼州之前就說了要先除掉那個妖人,如何還會讓他害了大人?”

銅芸一時半會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號枝的行事風格一向狠辣果決,按理來說白狼巫師就算是有九條命也該被她玩死了才是。但問題是那人的真名叫做沈玄度,是號枝同父異母的兄長,是鏡炴國皇族沈氏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男丁……有這些先置條件在,她也難以揣測號枝到底是個什麼想法了。

“……總之,你不宜再待在涼州了。”銅芸說著就去翻後麵的櫥櫃,拿出好大一張包袱皮來,“地契和鋪子你全部帶走,金銀要留給軍需,還有這個。”她皺著眉從衣襟裏拿出先前安王留下的玉心丹來,“我真的很不想把這種保命的藥給你,但這是主子吩咐的,你不要負了他的一片心意。”

翡翠描金的小瓶被遞過來,楚羽仙顫抖著手接過“可我想留下。”已經約定好了的,等他帶著涼州的兵丁們凱旋,她要在城頭彈琴以賀……

銅芸的眼神就變得很複雜,又是同情又是譏諷,還有一點點悲哀“楚小姐,你就不要再拖我家主子的後腿了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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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露天鍋灶早早就砌好了,迦樓羅眾兩個人一組抬著一筐筐的白饅頭和蔥油餅,熱氣騰騰地搬了出來,新鮮的羊宰殺完畢後直接用清水煮熟,一大塊一大塊的冒著熱氣的肉放在桌子上,酒壇子則是一一打開後放在地下水裏,被涼水激過的酒液會更加清冽甘甜。酒菜上齊,主客入座,為首的巫師先用短刀從盆子裏叉了好大一塊羊肉,沾著鹽三兩口吃完,再拿勺子直接從酒壇子裏撈上來一勺,連篩都沒過就往嘴裏倒了個爽。他吃飽了之後,其他的牧民才敢一擁而上分食剩下的東西。

可能是迦樓羅拿錯酒了,後勁稍微有點大。白鶴生打了個酒嗝,舒暢地伸展了一下身體,然後背著手遠遠地看那些牧民圍著火堆跳舞。

雪原是個好地方啊,風景好,肉食好,人也好。這些清閩人不論是處在什麼境地,隻要給他們一堆火,立刻就會開始載歌載舞了。中間那個年輕的姑娘,把裹在腰上的布帶解下來當做水袖,不斷地抖出各種花樣來,惹得所有男人都爭著去搶那根飛舞的布帶。她身邊應該是父親吧,脫了上衣露出黑壓壓一片胸毛,一邊唱歌一邊把羊骨頭砸得咚咚響。

白鶴生看著看著就從嘴角漏出點笑來,小雉便不著痕跡地向前走了一步,把他的身影遮擋住,她知道那些牧民很害怕白狼巫師。

“喂,我很討人厭嗎?”白鶴生臉上在笑,小雉卻覺得他像條饑餓的蛇在不斷吐信。她蠕動了幾下嘴唇,終於抬手指了一下天邊的月亮,低聲說“隻是想提醒您時間到了。”

白鶴生“哈”地又笑了一聲,就把懷裏的玉牌掏出來扔給小雉“今天酒喝多了,力有不逮,這玩意就由你放到陣法裏去。”

黑衣女衛全身都在抖,這麵玉牌是當初鏡炴國青鸞王的玉冊啊!上麵描金的彩繪已經斑駁不堪,“沈”字缺了一筆,她多想討要一些金漆重新畫上去,可抬臉見到白鶴生的笑臉,她就隻能像一隻被蛇盯住的老鼠一樣調頭逃跑了。

地下水是最守時的,一步一個腳印跟隨著天地的規律運動。這樣的月圓之夜,是泉眼裏的水噴湧得最高的時候,被月光照耀的白慘慘的,散發的劇烈蒸汽就像一根通天徹地的銀柱。坐在岩石下麵的林夔止遠遠瞅著十幾丈高,水桶般粗細的水汽從地下泉眼那個小小的洞裏上噴起來,不由地閉了閉眼,避過那陣熱氣。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眼皮子稍微一搭便全身的疲倦都在往上湧,本能在瘋狂地叫囂著自己有多累,剛想到白狼巫師可能在泉水噴發的蒸汽裏下了迷藥,這種無法阻擋的倦意就如海潮似的將他整個人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