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之君的壽宴自是鸞歌鳳舞鼓樂齊鳴,可是洛晚隻是一個侍候的丫頭,根本沒有機會靠近正殿,但想想既然到了雲國也不怕見不到沈故劍,就在皇宮的東門等著雨鈴。
“洛姐姐,我的劍法是你教的,到時候沈將軍看到我舞劍,說不定會愧疚不已。”雨鈴在進宮之前這樣告訴洛晚。
“他會不會愧疚,都與我無關。你隻需好好獻舞,別想這些沒用的。”
“這怎麼是沒用的,姐姐千裏迢迢到雲國來,不就是為找他報仇的?”
“不是。”
“為何?姐姐不恨他嗎?”雨鈴不解。
洛晚還未來得及回答她,雨鈴就被催著下馬車入宮去了。
雨鈴走後洛晚就坐在馬車中,從窗子裏看到許多達官顯貴進宮前去祝壽,繼而疏疏落落,直到東門緊閉。
誠然她也未必知道如何回答雨鈴,爺爺說讓她把沈故劍當做陌路人不要再記起,但她始終不肯放下,這麼遠跑到雲國來,是不是就真的隻是為了看他是個什麼模樣。
洛晚等了近兩個時辰,忽然聽到門打開時低沉的聲響,掀開轎簾看到同行的一個公公跑了出來。
“公公,壽宴結束了?”洛晚探出身子問道。
“沒,沒有,出大事了!”公公驚魂未定,“雨鈴姑娘刺傷了雲國的大將軍。”
洛晚心中一驚:“哪個大將軍?”
“沈故劍沈將軍。”
“這究竟怎麼回事?”
“雨鈴姑娘舞劍到一半,沈將軍就上前拉住她的手不放,雨鈴一急就用手裏的劍刺傷了沈將軍,正當胸口呢。”
“雨鈴呢?”
“被關押了,這可是關乎兩國邦交的大事,這次雨鈴姑娘定是活不成了。”
洛晚眼前一黑,等到神定之後拿起佩劍就下了轎子往大門走去。
“洛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公公攔住她。
“去救雨鈴。”
“姑奶奶,這哪是你一個人救得出來的!”
“是他雲國無禮在先,怎麼能歸咎於雨鈴。”
“雨鈴姑娘隻是一個舞姬,但是沈故劍是雲國的大將軍,還娶了相國的女兒……”
洛晚咬牙說道:“他死了沒有?”
“什麼?”
“沈故劍死了沒有?”
“太醫還在救,他可千萬別死,否則雲國不會放過雨鈴的。”
如公公所願,沈故劍確實活著,可雨鈴終究是死了。
一個舞姬的性命,在兩國邦交之前,堪比薄紙。
雨鈴被賜毒,雲國皇帝下令賜她全屍,骨灰仍由孟國時節帶回孟國去,不讓她客死他鄉。對於這番隆恩,洛晚連嗤笑的餘力都沒有,她守在雨鈴屍首旁一天一夜,雨鈴被火化之時,她雙眼映著燎燎火光,倏爾掉下淚來。
猶記得那時在潞城,在沈故劍麵前,她一滴淚都沒有流過。
昔日英姿颯爽作風如男兒的洛晚也好,如今性格寡薄淡漠疏離的洛晚也罷,看似沒有玻璃心的她們,其實都不堪突如其來的傷痛。
或許這一點洛老將軍沒有說錯,洛晚之所以沒有真正變得像男兒一樣堅忍,是因為沈故劍以前總是把她當女孩子那樣寵著。
這並不是一件壞事,壞的是,到最後迫使洛晚不得不狠心冷性的,仍舊是沈故劍。
將雨鈴的骨灰帶回驛館的路上,洛晚聽得沈故劍從宮裏回了將軍府養傷的消息,她不顧他人的阻攔徑直趕去了將軍府,在門口看到一個麵色蒼白的男子下了轎子,即便很是虛弱,都散著難以靠近的淩厲。
手中的長劍寒光乍現,洛晚一個飛身,落地之時劍已經架在沈故劍的脖子上。
洛晚本無意與他多耗,隻想一劍要了他的性命,可她未想過沈故劍隻是安靜地看著她,深邃的眼眸裏帶著淺淺的笑意。
“晚兒。”他聲音低沉,脖子靠近劍刃的地方還有一條細長的疤痕。
那是八年前他為了阻止洛晚去北方戍邊而被她誤傷所留下的疤,此後八年,他隻在潞城見了她一麵,還是生死決絕。
可是這些羈絆,洛晚都不會知道,她手腕一動就要沈故劍的命。
然她的手背突然被石子擊中,手中的劍也應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