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機關城,利用水的動力組建而成,機關陷阱讓人防不勝防,可謂是易守難攻的隱秘城池,但這個城池是仙境還是又一個的陷阱,沒有人能給出這個答案。
水寧無波,月灑清輝,宏廣的天幕之下,夜色中明月雖高懸,但仍舊無法照亮那早依染滿了塵埃苦苦支撐的心的明路。無論時光如何遷移,曆史如何更替,唯有這月色恒古如此,從未變過。陰晴變圓缺,悲歡自離合,這個道理有人懂,也有人不懂,懂的人學會自欺欺人,因為有些事情懂了以後才會知道還是永遠都不要懂得好,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起的。而不懂的人,卻是生死不顧的也要窺探這天機的分毫。其實,懂與不懂又能如何,他們終歸不過是於這命運棋局之上的一枚棋子,身不由己,己不由身,唯有悲哀二字而已。
驪山之巔,秦王嬴政罕見的沒有呆在那個固若金封的王宮之中,也沒有那一身的龍袍加身,隻是著了簡單的白衣,站在離山之巔俯瞰著蒼茫天地,這是他的時代,腳下匍匐的是他的帝國,他的臣民,可是為什麼,心口的缺失沒有被這些所填補,反而越加的空曠。他做了一個夢,夢裏的他也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沒有人在意他的生死。他甚至想著,他一定要得到這個天下,讓所有人在他腳下匍匐,仰望著他,那些欺辱他會加倍的討回來,就像如今的秦王,暴虐狠絕。夢裏麵的嬴政已經分不清到底哪個他才是真正的他,以情為鎖,以心為牢,就在他以為他的一生都會如此冰冷的時候,那個突然出現的人讓他措手不及。
我不會害你,我的忠誠永遠屬於你。
那個人跪在他的麵前,他的聲音是嬴政從來沒有聽過的,那樣的幹淨,那樣的空靈。夢裏的那人是他的師,也是他的友,一步一步的,嬴政終於做到了那個位子,那個淩駕天下萬人敬仰的位子,可他的身邊,卻獨獨少了那個人。
你雖是君,可我不是你的臣。
那一句話將他打入絕望的深淵,再無翻身之日。不知為什麼,嬴政突然的就想起了衛墨,那個幹淨的不被凡塵所糾纏的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在那個雪夜吧,嬴政的思緒飄得很遠,初見的時候,不辭而別的時候,再見的時候,訣別的時候,每一樁每一件都是和衛墨相關的,當他知道衛墨的心裏已經住進了一個人的時候,嬴政甚至會想,為什麼不再早一點遇見他,為什麼他心底的那人不能是他!
夢很短,短短一生,嬴政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起落,以及那個人的死別。夢醒之後,嬴政的心不再迷茫,他主動找上了陰陽家的大祭司,隻要能他回來,隻要衛墨留在他的身邊,是不是他的心就不會這麼空了。嬴政覺得可笑,他明明知道夢裏的那個人和衛墨是多麼的相似,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屈服,可嬴政知道,他已經入了魔,已經沒有選擇了,他做了和夢裏人一樣的選擇,既然你的心不屬於我,那至少我能留住你的人,即使是要親手折斷的你的羽翼將你囚禁在永不見天日的囚牢裏。
“衛,這個姓氏不適合你,你隻能屬於我,你的姓氏也隻能由我來決定。”
那般決絕霸道的宣言太過熟悉,一直在暗中觀察的千遺曲渾身一顫,他終於了悟,衛莊和嬴政,這兩個人……
千裏之外的衛莊驀地睜開雙眼,眸中清冷的光輝破碎了一地,本是閉目養神,卻不想竟入了夢,夢中種種太過真實,霎時間,他經有些恍惚今朝為何夕。攤開的五指突然攥緊成拳,能清晰的感覺到指腹常年使劍磨出的繭子,和衛墨因為長年習琴而留下的薄繭是不一樣的,眸中凝著冷芒抬頭望向那空中圓月,熟悉的景隻剩下這輪圓月,熟悉的人卻身陷險地,這一切和夢中不同又極其相似,而罪魁禍首,竟然是他。若那些隻是夢,為何會那般熟悉?若不是夢,是否是前世的因果?
是他,衛墨,嬴政,三人的前世因果……
這一夜,有許多人無法入眠,他們為著各自的往事而抱有執念,在這月圓之夜不約而同的回憶起了往事,悲歡如何,故事中的人又該如何去留,這一切都還隻是一個未知數。
“姬,公子可有好些了?”
姬哄睡了衛墨,想著親自下廚弄些食材好好給衛墨調理調理身體,這一世,他晚的何止是一步。衛墨幾度死裏逃生,身子傷損的厲害,姬看到那些未曾痊愈的新舊傷痕,心疼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連歎息的力氣仿佛都被剝奪了,他隻能趁著世間還有些,盡全力彌補下。出了石室迎麵就看到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麵上是藏不住的擔憂和焦急,雖然她的身邊還跟著墨家醫仙,端木蓉,如若不是端木蓉對衛墨有恩在先,姬是斷斷不會讓青衫女子帶她過來的。
“無礙了,音玲,你神色匆匆,又與端木姑娘一同前來,可是有什麼不妥?”
姬抬手揉了揉眉心,很是疲倦的樣子,那喚作音玲的青衫女子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也隻是無奈搖頭歎息,側身一步,將端木蓉讓了出來,有些事他們並不想插手,隻是,墨家現下也算是他們的一個居所,有些事也是無法袖手旁觀的。
“機關城現在已經不安全了,衛莊的流沙,秦國的勢力現在就在機關城外,機關城被破隻是時間問題,班大師召集墨家首領商討對策,姬,你……”
果不其然,姬閉了閉眼,合去那一眸的倦意,再次睜眼時,他又是那個風華絕世的公子姬。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狠狠壓製住心中的疼惜和不舍,回過頭時眸中清明一片。
“有勞蓉姑娘了,我們這就去吧。莫要讓班大師久等了。”
說罷,率先起了步子,端木蓉點頭尾隨其後,隻剩下音玲站在原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指尖輕劃,微弱的琴音帶著破碎的調子飄散在空中,聚散如風。
“水無月,你一定要好好的,公子他……已經承受不起再一次的……”
音玲的聲音很輕,很輕,有風吹起她的發,亂花迷人眼,可這亂發卻是遮沒了她未來的及隱藏的情緒,作為一名琴師,她自是知道情緒的控製很是重要,可作為一個旁觀者,她注定隻能看著,她本就是一個異數,步步為營,稍有不慎怕是連存在的痕跡都會被抹去。
屋內,衛墨撐著虛弱的身子靠著門緩緩的坐到地上,那冰涼瞬間刺進心髒,無可抑製的疼痛讓他蜷縮起身子,許是這樣那疼痛就會好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