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迎麵抽來的荊鞭,一個劍士條件反射地舉劍擋格。但柔韌的荊條卻不是利刃;荊環的中央的那一點確實被劍刃抵住,但圓環的其他部分卻從狹窄劍刃的兩側繼續前衝,擠出的兩個新的小荊環最後一個交錯,切掉了劍士的腦袋。
在他身後的盾戰士一見此景,幹脆一轉身將那一人多高的塔盾罩在了自己的背上,就像是背著烏龜殼一般躲在了後麵。一聲抽擊的巨響,巨盾一震,便看到兩道荊環立刻從寬大盾牌的兩側突出,在他身前不遠處一個狠狠的相咬。他正慶幸間,背後卻被猛然一衝,頓時噴出大口鮮血。低頭一看,一根頂端尖銳的荊矛已經從他胸前戳出。
旁邊的默法術士滿臉驚恐,咬著牙瘋狂地變換著手勢,終於在荊鞭抽到自己之前一瞬間施法成功飛上了天空。他看著腳下從腳下割過的荊環剛鬆了一口氣,卻突然發現自己被籠罩在了什麼黑影之下。一抬頭,竟然是無數荊條編織成了一道巨網,正朝著自己迎頭兜下。隻來得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他被一下子按入了下麵蠕動的荊團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而這兩秒抵抗的代價,就是幾乎每一個人都在臨死前都發出了令旁人心驚的慘叫。就是因為抵抗,所以才失去了前麵那些犧牲者那種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痛苦就已經死去的幸福。
就因為剛才慢的那一步,萊恩現在徹底陷入了荊條的包圍之中。毫無猶豫與憐憫,環形的荊輪從四麵八方交錯著割來,構成了毫無間隙的絞輪。
在這看似已經避無可避的死境,萊恩卻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金色的瞳孔中映出從天幕攢射而下的無數荊槍,他對懷中的兩人輕聲說了一句:“抱緊。”
一排荊槍落下,刺穿的竟然隻是他留在原地的殘影。本體早已如炮彈一般衝出丈餘,萊恩的速度猛然暴增到之前的幾倍,空中飛舞著的荊條竟然有點反應未及。
以各種匪夷所思的轉折軌跡,萊恩在如雨般落下的荊槍間隙極速穿梭著。速度發揮到極致,身上散發著神秘光芒的他就如一顆拖曳著彗尾的流星。刺擊的荊條隻能穿透殘影,轉割而來的荊輪隻是最低限度的一躍便落,從腳下鋪來的荊排更是被當作了加速的踏板。海浪般的荊條緊緊追逐著那顆流星,在它周圍翻滾著綻放出各種的形象,遠遠看去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在身上的最後一絲光芒消失之前,已經精疲力盡的萊恩終於衝破了最後一道荊網的阻攔,衝出了廣場。眼看就要撞下地麵,他一咬牙用最後的力氣一個轉身。懷中的愛維爾和伊希斯被送到了上麵,他自己卻用背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地麵,還滑出老遠才徹底停了下來。
躺在那裏,他知道自己就算是想再逃,也沒有任何力氣了。
從萊恩胸前爬起身來,伊希斯晃著有些暈乎乎的腦袋,也好不容易才從之前那場屏住呼吸的極速飛行中緩和了過來。迅速地爬起身來,她衝上街道,望向了剛剛逃生而出的地方。
此時的荊條的海洋已經覆蓋了整個廣場,密密麻麻的程度令連原本應該滿地的血肉都看不到半分。
原本擠滿碩大一個廣場的人群,像他們那樣最後成功地從荊網的收割之下逃出而幸存的,僅僅數十人。
荊條在清理掉廣場之後突然停了下來,並沒有逼進他們和其他幸存者所在的地方——通往廣場的那幾條道路。它們在廣場邊緣盤踞了下來,開始令人不舒服地不停蠕動著,仿佛在消化著犧牲者的殘渣。
而幸存者們,則幾乎全都呆呆矗立在那裏,看著這無法以理智來接受的情景。
伊希斯突然驚覺地抬起頭來,望向了天空。
在他們的頭頂之上,圍繞著廣場的中心,從六個對稱的邊緣位置同時出現了六塊巨大的光斑。從一隻飛鳥大小迅速或擴展到一塊雲彩那麼大,七彩的虹光正一遍遍地從那光斑之上泛過。
而光斑下方,糾結的荊盤正像是被召喚起來一般,伸出無數荊條的尖端,如林一般直挺挺地向著高空的光斑不斷上升而去。密集得堪比雨絲的荊條群很快探入那幾團光斑之中。
隨著那原本聚集的藤條展開,濃厚的血腥味也一下子被掀開,像一張厚重毛毯一樣朝人迎麵蒙來。
此時呈現在冒險者們麵前的奇景,仿佛是一棵看不到頂的巨大榕樹,隻垂下了蓋住整個廣場的絲條。
隻是那絲條不是綠,而是塗滿鮮血的紅和掛滿碎肉的粉;不是靜靜垂立或隨風飄蕩,而是痙攣一般猛一下猛一下地不停顫抖或扭曲……是隻屬於地獄,不,隻屬於噩夢的奇景。
戰栗顫抖著,冒險者們的選擇早就已經不是是否需要嘔吐,而是是否應該崩潰。
天上發出了低低的轟鳴。
所有的荊條猛然一拉直,然後一點一點地,從光斑之中拉出了某樣東西。
先是細小的尖端,然後是後麵以美麗的弧線越展越大的身軀。
“那是……花瓣?”有冒險者呆呆凝視那巨大的物體,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