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下麵是什麼嗎?”萊恩把帕西菲卡放下地麵,示意她往山下看去。
帕西菲卡順著萊恩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一個規模頗大的營地。清一色健壯的男人,基本都穿著花花綠綠各式各樣的皮甲。那群人凶神惡煞的樣子遠遠地都可以看清,武器的數量更是讓帕西菲卡心裏一緊。
“這是什麼……”
“一個盜賊團的臨時營地。商隊停了兩天不敢上路,就是因為這個。”
帕西菲卡沉默著看著下麵的營地,沒有作聲。
“這裏有兩百多人,商隊的護衛加上傭兵加一起都不到他們的一半,想拚都拚不過。商隊就是怕被他們發現,所以一直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萊恩沒有去看帕西菲卡。他隻是看風景一般地望著下麵的營地,一邊用最平淡的語氣敘述著:“不過看他們的樣子,應該已經發現了車隊,而且已經準備好今晚襲營了吧……”
帕西菲卡知道萊恩想說的是什麼了。所以,她尤其的憤怒。
她從來沒有向第二個人顯露出過她隱藏得很好的那份恐懼。而且她也覺得,這個人是可以讓她在某一天將整個過去都告訴給他聽的。然而,就是這個獨一無二已經了解到她最深一部分的人……現在卻如此明目張膽地翻弄著她保護得最好的那份心情?簡直如同將她雙手捧上的信任踩在汙水裏……
帕西菲卡憤怒地咬緊了牙關,不去看萊恩,不作出任何應答。
萊恩卻回頭看著她的臉,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你是誰?”
“我是帕西菲卡。”
“不。”萊恩幹脆地否定道,同時叫出了她最不想聽到的那幾個字,“你是封棄宮殿之鐵血長述者。”
“我不是。”
“你是。”
“我不想是!所以我不會讓自己是的!”
“你必須是。至少,這一次必須是。”
“為什麼我必須是!就因為我不是的話就會有人死掉嗎!”帕西菲卡激烈地一揮手,對著萊恩撕扯著嗓子喊到,“但是我是的話一樣會有人會死的!而且都是被我殺掉的!這就是對的嗎!”
“為什麼我要為了讓別人活下去而且去讓另一些人死掉!我不可以那麼做的!沒人可以!”
萊恩卻始終隻是看著她,冷靜得讓她覺得害怕。
等到帕西菲卡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隻是喘著氣的時候,他才慢慢開了口:“你啊……在真正害怕的,是什麼呢?”
隻一句話,就讓帕西菲卡一瞬間就覺得被攝緊了心口。
“因為是錯的,因為沒有權利,所以寧可自己死了都不殺人?這就是你的理由?……算了吧,白癡才會相信。”萊恩冷酷無情地否定道,“那種想法隻有聖人才會有,但是你根本不是聖人。”
“我見過一次你那種樣子。”萊恩緊緊盯著帕西菲卡,“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根本就不是不願意殺人。而完全隻是——害怕。你害怕的不是殺人,而是其他的某個東西。”
“你害怕那東西害怕得要命,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
“不過,那東西大概和殺人有關係。所以你就拚命地告訴自己自己厭惡殺人,這樣就可以在一想到殺人的時候就用激烈的情緒製止自己,免得繼續往深裏去想,一不小心就又接觸到那東西了。”
帕西菲卡的恐懼從內心深處湧了上來。之前,她還以為萊恩是沒在乎她的禁忌,沒把她放在心裏。然而現在看起來,他早已經幾乎觸到了她的禁忌,而且想把它從幽深處拔到陽光下麵。
所以她蒼白著臉,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不要再往下說了。”
萊恩看著她的樣子,聳了聳肩:“那就不說了。”
“不過,我不想看著你這樣下去了。”他明白無誤地表示,讓帕西菲卡不禁心裏一緊,“我最討厭的,就是逃避掉自己該做的,卻躲到一邊去裝可憐的事情。”
“你應該變一變了,所以我帶你來了這裏。首先我要提醒你兩件事,兩件你從來沒注意到過的事情。”
“第一,是我在德魯的時候就跟你說過的:搞清楚你的目標。所有的選擇,在你搞清楚你的目標之後都不再是難題。所以唯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你的目標是什麼。”
他示意帕西菲卡重新往下麵看:“比如說現在這個狀況。”
“為了保護車隊,這些人必須死。而你覺得你沒資格這麼做對不對?”
帕西菲卡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所以說你錯了!因為事情的關鍵,根本不在於有沒有資格那種屁事。而在於——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萊恩一把抓住帕西菲卡的臉,強迫她與自己對視:“如果你想要車隊的大家都平安,那麼就殺光他們。如果你覺得能夠逃避你那恐懼更重要,那麼就放過他們算了。這其中,根本沒資格和對錯什麼事。想想清楚你之所以做出那個選擇,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那眼睛裏她從未見過的冰冷,讓帕西菲卡不由自主地移開了視線:“是……但是,我還是……不想殺人。”
“好吧,我知道你還是會害怕。”萊恩安慰地摸了摸帕西菲卡的頭,隨之以更嚴厲的目光盯向了她,“但是你想讓那東西跟著你一輩子嗎?你就從來沒想過,要解決掉那個東西?比如把產生它的源頭毀掉之類,讓它再沒可能出現來打擾你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