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要見我?”衛平微微一愣,皺起了眉頭。
賈家將十八歲的女兒嫁給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這話要是傳出去,多少有些不大光彩。因此,賈家對這件事一直秘照不宣,對府裏的奴仆婢女們也都下了封口令。主人對奴仆有生殺予奪的大權,自然沒有人敢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到處亂說。但衛瓘不僅是衛平的堂伯父,還是當朝大將軍,若是見麵之後問起,衛平卻不知該不該實話實說。可是不管怎麼說,衛瓘相召,衛平總不能推托不去,隻得又交代了幾句,匆匆趕往衛瓘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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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同一條朱雀大街上,不過百十步的距離,自然轉眼即至。這一次,衛府的門子客氣了許多,滿臉堆著笑,說道:“公子,你快請進。老爺吩咐了,你來了,可以直接去書房見他。”
衛平深知禮多人不怪的道理,又悄悄遞給門子二兩銀子,小聲問道:“可知大人召某何事?”
那門子笑道:“老爺沒說,小的哪敢問他?”
衛平知道問不出所以然來,隻得道了聲謝,進了衛府。衛府房舍眾多,路徑複雜。好在衛平的記憶力足夠好,雖然隻來過一次,但七拐八彎之後,還是準確地找到了那裏。
書房裏,衛瓘正在奮筆疾書,給司馬炎寫一份奏章。滅蜀之戰以後,晉代魏而立,又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國勢日強。在衛瓘看來,已經到了伐吳的合適時機。雖然朝中大臣對於要不要討伐東吳,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派意見。不過衛瓘卻明白,司馬炎把他從遼東調回來擔任尚書令,恐怕更大的原因就在於他是堅定的伐吳派。
任何一位希望自己有所作為的皇帝都會熱衷於文治武功,對司馬炎來說,最大的武功莫過於能夠一統天下。如果能夠滅掉東吳,他也必將名留千古。衛瓘能夠走到今天的位置,單靠能力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能夠揣摩皇帝的意思。所以在昨天的朝會之後,衛瓘便一直在思考伐吳的問題。
橫在晉吳之間的有一道天塹,那就是滾滾東流的長江,這也成為反對伐吳的大臣們最重要的理由。但這道天塹過去橫在那裏,現在橫在那裏,將來依然會繼續橫在那裏。指望這道天塹自己消失,或者指望北人在水戰方麵能夠勝過南人,那都是極不現實的事情。所以,想要成功伐吳,就必須找準合適的時機。而在衛瓘看來,如今的時機已然成熟。
現如今,吳主孫皓當政,荒淫殘暴,整個東吳都開始走起下坡路。數月前,陸續有吳將前來投降。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居然是孫晧下了一道命令,大臣的女兒必須先送進宮中由他挑選,選剩下的方可出嫁。
其實,類似的命令司馬炎在登基之初也下達過,甚至比孫皓更甚,全麵禁止民間嫁娶長達半年之久。當時,大將軍胡奮的女兒也被迫進宮成了司馬炎的一位嬪妃。然而,司馬炎的命令執行上並不嚴格,而孫皓卻使用了極其殘暴的手段,對違反命令的官民采取挖眼、剝皮、砍腳等酷刑。也正是孫皓的這種殘暴手段使將領們推動了對他的信心,到了一種眾叛親離的地步。衛瓘正是看到這種情形,才覺得時機已到。
衛平看到衛瓘正在忙碌,不敢打擾,站在門外恭敬等候,直到見他停住筆,這才躬身道:“侄兒拜見伯父。”
衛瓘看到衛平進來,很隨意地把手中寫了一半的奏章卷起來,輕輕放到一邊,笑道:“平兒,你還記得老夫前些日子說過,要送你一份前程麼?”
衛平如今已經做了賈充的女婿,雖然這件事暫時不能公開,但要想混個官職並不什麼難事,而他也不想跑到遼東那種邊遠的地方,不由拱手道:“多謝伯父,隻是侄兒仍想通過品級評定來謀個進身。”
衛瓘多少也聽說過“小魔王”昔日的一些名聲,對他能否獲得中品以上的評價根本不抱什麼希望,但他也不想打擊衛平的積極性,便擺了擺手,道:“無妨,老夫送你的前程並不妨礙你參加品級評定。老夫已經奏明皇上,封你為聞喜亭侯,食邑兩百戶。”
按照朝廷法度,列侯分為縣侯、鄉侯、亭侯三級,縣侯封一縣之地,鄉侯封一鄉之地,而亭侯並沒有具體的封地,但可以分封的食邑數量,享受這些百姓所繳納的稅賦。聞喜亭侯,並不是說聞喜縣的某個村就是衛平的封地,而隻是這個村裏兩百戶百姓今後的稅賦不再繳納給官府,而是繳納給衛平。
衛平倒沒想到衛瓘會給他這樣一個前程,倒是吃了一驚,慌忙說道:“平兒年少,未立寸功,何敢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