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在此守候!”衛平吩咐一聲,輕撩袍裾,進了大廳。
原本,衛平起個大早,就是想陪著賈充一起前往校場點兵。再怎麼說,賈充也是三軍主帥,手下千軍萬馬,猛將如雲,那種壯觀的場麵,想想就叫衛平心潮澎湃。卻不料賈充直接在家中便擊起鼓來,令衛平滿腹狐疑。
等衛平踏進大廳一看,更是目瞪口呆。大廳裏聚了幾十號文武,衛平雖然大多叫不出名字,卻都有幾分麵熟,知道這些人全部都是太尉府的屬官,竟然沒有一個生麵孔!
賈充看到衛平進來,點了點頭,道:“既然諸將已經到齊,那便出發吧。”
眾人齊聲應諾,魚貫而出。
這個情景跟衛平想像得完全不一樣,他不禁有些心急,故意落在後麵,小聲問道:“嶽父大人,沒有其他人麼?”
“你還想要什麼人?”賈午嗬嗬笑道,“某乃中軍主帥,坐鎮襄陽,又不需要到兩軍陣前廝殺,有五千護衛足矣!”
衛平頓時大失所望,他是來揀功勞的,而且是要揀最大的那份功勞。什麼功勞最大?自然是攻入建業,活捉孫皓了。他連兩軍陣前都去不了,又如何去揀那份最大的功勞?
…
一行人很快離了太尉府,有的騎馬,有的乘車,各自帶著隨行人員,亂哄哄朝著洛陽南門行去,誰又會在意衛平的心思?衛平無奈,也隻得躍上戰馬,帶上他的六位“班底”,緊隨在人群之後。
洛陽南門外,五千人馬早已經集結完畢。雖然不用到兩軍陣前廝殺,但司馬炎派給賈充的這支人馬依然是禁軍中的精銳,一個個盔明甲亮,殺氣騰騰。當先一員大將分眾而出,策馬來到衛平等人麵前,就在馬上叉手道:“啟稟太尉大人,末將林茂,奉命前來聽候差遣!”
被眾人簇擁在中央的那輛最為寬大的牛車上,一隻白嫩的小手伸了出來,卷起車簾。隻見賈充斜倚在軟榻上,輕輕揮了揮手,道:“前往偃師,安營下寨!”
“末將得令!”林茂應了一聲,勒馬便走。
很快,鑼鼓喧天,號角齊鳴,一隊隊士兵從衛平身邊走過。到底是禁軍,訓練有素,隻聽見沉重的腳步和啾啾的馬鳴,並不聽一人言語。人馬雖然不多,卻也令人感到陣陣肅殺之意。隻是衛平的眉頭卻緊鎖起來,漸漸形成一大大的“川”字。
剛才衛平看得明白,賈充車內另有六七個俏麗的婢女,正和賈水分析得一樣。或許在家中被郭槐管得太死,此番出生,賈充算是流露出了本性。這些俏婢,有的幫他捏肩,有的幫他捶腿,還有的在往他嘴裏塞著紫色的葡萄。這番情景,哪裏是出征,分明是春遊。當然,現在已過中秋,那就是秋遊了。
反正離前敵尚遠,賈充享受一番也就罷了。畢竟衛平隻是賈充的女婿,可沒有替丈母娘看著老丈人的義務,真正讓衛平揪心的是賈充比蝸牛還慢的行軍速度。
偃師隻在洛陽東南方向七十裏,甚至連洛水都沒有過。一天才走了這麼點路,按照這個速度,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走到襄陽。衛平記得很清楚,司馬炎大舉伐吳,隻此一回。也就是說,這一仗結束,天下便一統了。像這樣慢吞吞地行軍,等他們到了襄陽,隻怕黃花菜都涼了,還談什麼揀功勞?難不成,自己還真是出來郊遊一回?用五千人馬做護衛的郊遊,也太奢侈了點吧。
…
賈充卻一點都不理解衛平的心思,大軍到達偃師的時候,才剛剛過了晌午,便按兵不動了。衛平心內焦急,快步來到賈充的大帳。守在帳外的武士認得他是賈充的女婿,倒也沒有阻攔。
中軍大帳內竟然已經擺好了酒菜,衛平看得分明,居然還有一盤香菇菜心和一盤魚香肉絲。這兩道菜都是衛記酒樓的招牌菜,必須使用油炒的方法烹製。這種方法也是衛記酒樓的不傳之秘,即使賈充是衛平的女婿,賈府也沒有人會做這兩道菜。很顯然,這兩道菜都是離京之前,賈充便命人準備好的。連路上吃的菜肴都考慮周到,更加深了衛平的懷疑,這賈充根本不是出征,而是秋遊來了。
賈充看到衛平進來,不由笑道:“賢婿,能飲否?”
衛平哪有心思喝酒,拱了拱手,道:“啟稟大都督,天時未晚,何不早渡洛水?”
賈充似笑非笑地看了衛平一眼,擺手道:“賢婿,你性急了。”
他是主和派的領軍人物,如今卻做了伐吳的三軍統帥,這本來就有些可笑。如果他再急吼吼地高歌猛進,豈不更讓人對他過去的主張生疑?一個人要想在朝堂上立足,當然要有自己的圈子。賈充所處圈子的主題論調便是反對伐吳,他如果搞得太積極,便會被自己的圈子所拋棄。沒有了圈中人的支持,他在朝堂上便是孤家寡人。皇帝是孤家寡人不要緊,但是大臣也做了孤家寡人,那就要寸步難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