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掌櫃小聲罵道:“屁的都督夫人,不就是一小妾嗎!”
妾和婢的地位差不多,妾作夫人,豈不是天大的笑話?佟掌櫃雖然隻是一個開酒店的商賈,卻依然瞧不起樂鄉都督孫歆的那個小妾。在這個講究尊卑貴賤的年代,他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
那夥計卻慌了神,連忙說道:“掌櫃的噤聲,小心隔牆有耳。那婦人最得都督寵愛,樂鄉城裏誰敢不稱她一聲夫人!”
所謂隔牆有耳,大概指的就是衛平等人了。不過衛平並沒有在意,他隻是很隨意地看了劉翻一眼。果然如劉翻所說,孫歆的小妾最為得寵。或許,劉翻還真能通過這個小妾有所作為。
這時,佟掌櫃已經收起了滿臉的鄙視,轉而朝衛平拱了拱手,道:“小北,不知道這魚圓你會不會做?如果會做的話,那老巧就一事不煩二主了!”
衛平點了點頭,道:“掌櫃的既管了我們的吃住,小子又豈敢不盡力為之!”
對於佟掌櫃瞧不起小妾的行為,衛平心中不以為然。但是,佟掌櫃剛才主動提出來不許人偷看他做菜,倒讓衛平對他多了幾分好感。所以,即使拋開自己等人吃住都要依靠著醉仙樓不論,衛平也會幫他一回。
…
很快,衛平再一次展示了他的刀功。魚肉一片片從魚身上剮下來,隨後又被衛平剁成了魚泥。接下來做魚圓的時候,佟掌櫃果然信守諾言,把夥計們都趕了出去,離著廚房遠遠的。唯有獨孤蘭、骨兒朵都是衛平自己帶來的人,可以留下做個幫手。
看著衛平熟練地將魚泥擠成一個個圓溜溜的丸子,自己卻幫不上一手,獨孤蘭忍不住小聲說道:“婢子真是無用,害公子受委屈了。”
獨孤蘭呆在衛記酒樓的時間最長,也有很多次接觸到烹飪的機會,但卻把大多數時間浪費在院子裏射箭,現在隻能幹看著,什麼也做不了,未免多了幾分內疚。而且在過江的時候,也是衛平在親自劃船。獨孤蘭不要說握槳,就連坐著都是膽戰心驚。她本是個心氣頗高的女孩,不想自己也有成為累贅的一天,心裏就是說不出的滋味。
衛平卻笑道:“快看,鍋裏的水已經滾了。你跟花骨朵兒一人舀一碗先嚐嚐,剛出鍋的魚圓味道最是鮮美,別人可吃不到。”
在聞喜亭侯府,即使是最新有菜式,也是衛平口述,然後由府裏的廚子試著做出來。衛平不要說親自動手,就算在一旁指導的機會都沒有多少,早就把他憋得難受。現在,能夠親自整治一條大白魚,衛平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又何來委屈一說?
獨孤蘭卻不明白衛平的心思,隻是小聲說道:“公子,回去以後,婢子一定跟冬妮姐好好學習做飯。”
衛平哈哈大笑道:“我可舍不得讓你那舞刀弄槍的手去提鍋鏟,快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吃你的魚圓!”
…
時近正午,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飄起了蒙蒙細雨。秋雨如絲如絮,給人們平添了幾分涼意。一個俏婢快步行走在都督府的後花園裏,手裏撐著一把油布傘。油布傘頗為沉重,她需要兩隻手才能撐得住,甚是吃力,但腳下卻不敢有絲毫停留,一直走到那棟紅色的涼亭外麵,便把雨傘往旁邊一丟,“撲通”跪倒,慢聲道:“老爺那邊來了客人,需要晚點才能過來,請夫人稍候。”
雨雖然不大,地上卻已有了些積水。俏婢跪的地方恰巧是個小水坑,很快便浸透了她的褲彎。俏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不敢起身,更不敢鑽進亭子裏去躲雨。
亭子邊上掛著一卷竹簾,透過竹簾,隱約可見一個窈窕的身影,那便是樂鄉都督孫歆的寵妾雲蘿。雲蘿隻是一名侍妾而已,但闔府上下,沒有人敢不當麵叫她一聲夫人。妾和婢一樣,本來同屬卑微。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雲蘿為了顯示自己與侍婢們的區別,總是喝令侍婢們在她麵前必須跪著回話。若是侍婢們稍稍流露些不滿,輕則杖責,重則處死。
雲蘿為人刻薄,由此可見一斑。她隔著竹簾,欣賞雨水從簷口一條條落下,漸漸打濕了跪在地上那俏婢的頭發、雙肩,直至全身,似乎感到了一種無言的滿足,這才緩緩說道:“你去告訴老爺,這魚圓味道鮮美,便是妾身在建鄴都不曾吃過,若是涼了,便不好吃了。那什麼客人,不打緊的話,就趕緊讓他走吧。”
那俏婢女如蒙大赦,答應一聲,撿起地上的雨傘,顧不得撐起,便飛也似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