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平可以揪著王濟不依不饒,卻沒辦法對一個雙目失明的女人大吵大鬧,也隻得帶著人馬打道回府。然而他剛剛退出王濟的府邸,就見塵土飛揚,有大隊人馬直奔這邊過來。
杜預交給衛平的五百步卒都是久經戰陣的邊軍,另外五百名禁軍騎兵一路上也沒少演練如何對付敵人的突襲,見到有兵馬過來,幾乎條件反射一般便做出了應對。
“結陣!”隨著林盛的一聲大吼,眾軍士發一聲喊,立刻在王濟府門外的大街上結成一個方陣,騎兵分開兩翼,刀盾手在前,長槍手在後,朝著前方一步步迎上去。
衛平也已經躍上戰馬,抬眼看去,忽然大喝一聲,道:“全部散開!”
他看得真切,當先馬上坐的不是王濟,而是齊王司馬攸。這時是天子腳下,自己帶了一幫人舞刀弄槍,顯然是驚動了司馬攸這位負有維持京師治安職責的河南尹。司馬攸親自帶著人馬趕來,表明今天這事鬧得比較大。不過,衛平並不怕把事情鬧大,而且他要的就是把事情鬧大。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隻有把事情鬧大了,最好一直鬧到司馬炎麵前,其他人再打酒樓的主意才會好好掂量掂量。
隨著兩邊軍士讓開一條道路,司馬攸也看到了衛平,不由一怔,跳下馬,道:“你是今天剛回京城的吧?如何卻跑到了這裏?”
衛平冷笑道:“齊王殿下掌管京師重地,難道不知衛某因何到此?”
前些日子,王濟兵圍衛記酒樓,京城中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司馬攸身為河南尹,又怎會不知?隻不過,他向來與王渾父子交好,而王渾父子又是支持皇位可以由兄及弟的中堅人物。對此,司馬攸也就選擇了睜隻眼閉隻眼。他的想法和王濟一樣,大不了等衛平回到京城,讓王濟賠點錢道個歉,他還能怎樣?隻是他卻沒想到,衛平行事根本不循常理,剛剛回來就帶兵打破了王濟家的大門。早知道是衛平弄出那麼大動靜,他就不來了,現在倒好像他故意偏袒王濟一樣。當然,他內心也確實有些偏袒王濟。隻是他偏袒是一回事,被人當麵點破,又是另一回事。
司馬攸有些尷尬,老臉一熱,硬著頭皮勸道:“賢弟,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大家同殿稱臣,早晚相見,不如就算了吧。”
他和衛平之間的輩份還真算不清楚,如果按賈南風這頭算,他是衛平的長輩,但是按賈荃來算,他又成了衛平的連襟。通常情況下,他也不可能稱呼衛平一聲“賢弟”,這是有意放低身段,希望衛平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衛平哼了一聲,道:“衛某當不得王爺如此抬愛。衛某比不了王爺食邑萬戶,更比不了王驍騎用金錢鋪地,衛某一家老小上百口全指著這座酒樓吃飯呢。王爺說算了就算了,那要是將來衛某一家老小喝西北風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搬到王爺府上呢!”
確實,司馬攸貴為齊王,食邑何止萬戶,自然不用為生計擔心。王濟則背靠著司馬炎,更是揮金如土,他在洛陽城中圍了一座馬場,進出馬場的道路竟然用銅錢來鋪設。衛平這個亭侯原本應該食邑五百戶,結果因為衛瓘等人反對,減成了兩百戶。兩百戶繳納的稅賦在別的地方或許也可以豐衣足食了,但這裏是寸土寸金的洛陽城,這點錢根本不足以養活那麼大一家子。而衛平又無官職在身,隻能靠著衛記酒樓賺點外快。盡管他這個外快賺得似乎多了點,但說出的話卻句句在理。司馬攸支吾了半天,竟無言以對。
忽然,從後麵急急忙忙奔來一個人,大聲喊道:“老爺,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夫人她生了!”
衛平回頭一看,認得是自己府上的一個家奴,不由大喜,連忙問道:“男孩女孩?”
那人來不及喘口氣,便急急忙忙地回答道:“是、是位公子。”
兩世為人,卻是第一次做父親,衛平心頭滿滿的全是喜悅,哪裏還顧得上跟司馬攸在這裏鬥嘴,揮了揮手,大聲道:“兄弟們,走!老子要先回家抱抱兒子去了,等明天再來找王濟這小兒算賬!老子就不信他能飛上天去!”
眾軍士應一聲諾,紛紛向衛平道喜,然而整個隊伍卻絲毫不亂,顯見訓練有素。
司馬攸暗暗鬆了口氣,趕緊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回頭再看自己鬆鬆垮垮的人馬,又是一陣慶幸。這要真打起來,他兵馬雖多,隻怕也占不了半點便宜。想到危機暫時解除,司馬攸臉上又恢複了笑容,拱了拱手,道:“賢弟,恭喜恭喜,本王回頭便叫人送上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