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左棻生得醜陋,甚至因此從來沒有得到過司馬炎的寵幸,但她畢竟是受到冊封的貴嬪,衛平在她麵前不敢托大,連忙拱手道:“娘娘但請吩咐,微臣自當盡力。”
左棻笑了笑,說道:“兄長,請出來吧。”
話音剛落,屏風後麵便轉出一個人來,拱手道:“下官左思見過將軍!”
左思才華出眾,卻因此而招人嫉恨,久不得仕,直到去年才在左棻的相求下撈了個秘書郎的官職。他雖然已經年過而立,衛平還隻是個少年。但左思不過是個六品官,而衛平已經是四品武將了。並且,左思沒有爵位,衛平卻是鄉侯。所以,即使他的妹妹是司馬炎的貴嬪,在衛平麵前,他還是表現得恭恭敬敬。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但這世上偏偏多的是以貌取人。當初石崇在衛記酒樓宴請賓客,衛平從旁監視,看到許多生麵孔,卻隻記住了左思和潘嶽,蓋因這二人一醜一美,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以貌取人。很多時候,隻是一名小廚師出身的衛平也難以免俗。
不過,衛平好歹還對這個年代的人和事還掌握了一點可憐的曆史知識,知道左氏兄妹都是大有才華的人,因而沒有輕視,反而認認真真地還了一禮,道:“不知左大人喚衛某前來,有何見教?”
到了這時候衛平當然清楚,找他的人不是左棻,而是左思。
左思慌忙說道:“下官聽聞將軍近日將要出遊,不知可否帶在下同往?”
衛平這次出遊是假,伺機行刺石崇是真,而左思正是石崇的朋友,衛平又怎麼肯帶他一起同行,不由皺起了眉頭,沉吟道:“這個……”
左棻看衛平有所為難,不由笑道:“將軍無須多慮,家兄隻是想去建鄴看看,並不會耽擱將軍的行程。奈何家兄體弱多病,本宮不放心,所以想請將軍照顧一二。”
自己一個小小少年,卻要受人之托去照顧一個而立之年的青壯漢子,衛平不覺暗自好笑。但是看左氏兄妹的身體,確實都像弱不禁風的樣子,不由又沉吟起來,說道:“娘娘、左大人,衛某此番遠行,欲由北而西再而向南。左大人想去的是建鄴,與衛某並不同路,似乎有點南轅北轍。”
他這次出遊是為了刺殺石崇,替父報仇,真實目的就連裴慧都沒有透露,隨從也隻帶了賈水、吳三、獨孤蘭和另外兩名身手不錯的軍士,又怎麼肯帶著石崇的好友左思同行?不過,看到左氏兄妹眼中的失望之情,衛平又笑道:“衛某與吳郡太守胡衝胡大人素來交厚,可以替左大人修書一封,托胡大人照顧一二,還請娘娘放心。”
左棻大喜道:“如此,本宮多謝將軍了。”
左思卻又說道:“下官在建鄴或許會呆上一年半載亦未可知,若是將軍回轉洛陽之時,可往建鄴一晤。”
衛平笑道:“若是到時候左大人尚未返京,衛平自當從命。”
其實他根本沒把左思的話放在心上。石崇是皇帝派往交趾的使節,如果他行刺成功,將會是轟動天下的大事件,他為了不拖累家人,肯定要潛蹤匿跡,找出各種理由證明自己當時並不在場。一旦沒有合適的行刺機會,他又將一直尾隨其後。所以無論成與不成,衛平都不可能跑到建鄴去跟左思會晤。當然,左思既然提出了這個請求,就是看在左棻的麵子上,他也要敷衍兩句,而不能當麵回絕。
左棻已經吩咐道:“取紙筆來。”
她是有名的才女,平日裏常應司馬炎之召寫些詩賦,宮裏紙筆自是常備,須臾而就。
衛平也不推辭,當即拱了拱手,筆走龍蛇,很快便寫好了一封書信。他的才華自然不如左氏兄妹,所用詞藻也不見華麗。但左氏兄妹都是守禮之人,自然不好偷看他的書信,隻是瞄一瞄那手字,便覺賞心悅目。
左棻不由讚道:“久聞將軍文武全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聽說將軍寫過一首詠鵝詩,不知可否令本宮一見?”
“遊戲之作,難登大雅之堂,倒叫娘娘笑話了。”衛平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把那首詠鵝寫到了紙上。
因為這回不是書信,左氏兄妹輪番欣賞了一遍,連聲叫好。不隻是詩意新穎,那手書法也是令人叫絕。當然,左棻更看重文采,忍不住又問道:“不知將軍最近可有佳作?”
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衛平好歹也來到這個世上三年了,再加上他從前讀過的那些唐詩宋詞,隻要不事先命題,幾首歪詩還是能夠湊出來的。但他現在麵對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以才學聞名於世的左氏兄妹,所以衛平很明智地放棄了班門弄斧的打算,笑道:“衛某沉屙軍務,倒是有心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