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塵來到海邊,一眼便望到那間孤零零的茅草屋。他心裏一陣興奮,撒開腳步朝前奔去。
“張大叔,我來了。張大叔。”還沒走到門口,楚逸塵便大聲叫了出來。但他叫了幾聲後便發覺有些不對勁,屋裏沒有一點聲響,周圍也是靜得離譜,一絲不安悄悄地爬上心底。
楚逸塵朝周圍看了看,此時海邊沒有一個人,海風輕輕地吹著,海麵上異常地平靜,連平時偶爾能看到的海鷗今天也沒有一隻。
他按下心中疑惑,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房門。房門並沒有上鎖,輕輕一推便推開了。屋內也是一如往常的擺設,熟悉的桌椅,正堂上供放的是母親的靈位,靈位前的香爐裏落滿了香灰,看起來已經有幾天沒有供香了。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引起楚逸塵的注意,當他看到母親靈位旁邊另外一個靈牌時,腦中嗡的一聲,隻感覺天地一陣旋轉,就好像被天雷擊中一般身體不住地搖晃著。
那塊靈牌上清清楚楚地刻著兩行大字,上款寫著“先父張昊軒之靈位”,下款寫著“愛子逸塵立”。在“愛子”和“逸塵”四個字中間空出了一個字的位置。
看到這塊靈牌,楚逸塵整個人變得神誌不清,這一瞬間他心裏想到了很多。尚在繈褓中時父親那溫暖的懷抱,溫和的笑臉;失去家庭時父親那佝僂的身材,落寞的眼神。
一切的一切,仿佛過電影般在他的腦中不斷地閃現,到最後彙聚成了眼前這塊黑漆漆的木牌。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父親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早就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編出一套謊言說自己的病可以醫治,目的就是為了拖延自己來看他的時間。他不想自己臨死前親生兒子趴在床邊呼喚他“張大叔”,不想自己親口告訴兒子讓兒子痛苦,或許當他離開人世後,兒子看到這塊靈牌即便是心痛,也不會再做傻事了吧!
可是……楚逸塵淚眼模糊地望著靈牌,“爹,您不知道嗎?您這樣做兒子隻會更加心痛,兒子一直都在的,我一直都在的的啊!”
楚逸塵癱倒在地上,泣不成聲,淚水如泄了閘般傾湧而出。他惱恨老天無情地奪去他最後唯一至親的人,惱恨自己不能見父親最後一麵,嗚咽聲中,眼前仿佛又出現了父親高大的身影,拍拍自己的頭頂,溫和地道:“兒子,你又長高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失,天空中的太陽沿著每日相同的軌跡運行著。在海邊這座孤獨的茅草屋中,悲痛的哭聲一直從早晨持續到了正午,依舊沒有停止。屋後幾棵老樹上飛起幾隻烏鴉,盤旋在小屋的上方,呱呱地啼叫著,原本平靜的海麵此時也微微地起伏著,一派蕭索淒涼的氣息。
楚逸塵掙紮著站起身,雙手顫抖地拿起桌上的靈牌,任由淚水一顆顆在滴在上麵。
忽然他抓起旁邊的刻刀,用力攥著,在靈牌空白處深深地刻下了一個“張”字。
先父張昊軒之靈位,愛子張逸塵立!
刻好後,楚逸塵呆呆地望著靈牌,咧開嘴無聲地哭了起來。
這一****都沒有離開海邊,一直呆在小屋中,就像一個被世界拋棄的孩子般守著兩塊冰冷的木牌。
前一世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隻知道自己是被師父收留的孤兒,從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也養成了他獨立剛強的性格。這一世他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可沒想到這種幸福卻隻有短短的十幾年,十幾年後他依舊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那種一世的希望突然夢想成真,卻在他最享受的時候又被無情奪去的失落感,使他一時有些無法承受。若知道是這種結局,他倒寧願這一世從一開始就做一個低賤可憐又無父無母的流乞兒,至少不會再承受這種失去雙親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