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院的族譜名表除了記錄王室、權臣、名將的功績、生卒日期、子息傳承外,更多用於王族聯姻、權臣名將婚配。太平時日看起來沒什麼過多的用處,到了王位更迭,權利分配時便十分要緊。當年沈似煙與她的母親同日出殯乃是街知巷聞,沈融即便不曾看過也猜得到沈家的族譜名表是如何記錄的。燕王問及沈似煙的名表,想來早已經做出讓他常年戍守青州的打算。如此,沈似煙便要留在雲京為質,如若自己在邊關十餘年,沈似煙豈不是要為自己在京中白白消耗少艾年華。原本為了避開此事,故意不曾開口提及入名錄一事,看來躲不過去了,隻能另想他法。
沈融放下心中思量,故作輕鬆的說道:“這是我的疏忽,是要選個吉日,撰寫祭天文書將你的名字重新錄入。”
“不要麻煩了。”沈似煙皺了皺眉。“遲早都要走的。”
沈融一怔,如果能在發生他意識到的事情前離開,未嚐不是件好事。想到這裏他有些艱難的開口:“如果一定要走,是什麼時候?”
“不知道。”沈似煙揚了揚唇角,“也許三五年,也許是三五天。”
室內一時靜默,感覺縈繞在鼻尖的迦南香都帶著別離前的哀婉。沈似煙對於沈融是等待許久接近放棄的家族責任,沈融對於沈似煙確是初識溫暖的家人;“家”對兩人的概念雖然不同,卻都有著不舍。
沈似煙太多的事情沈融不知道,就像當年她的母親有太多的事情他們的父親不知道一樣,也許就像父親當年說的一樣“即便知道了,也是一樣無能為力,到了似煙母親的情境,任何的殺伐征戰都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父親的這句話在沈似煙回來前,沈融一直不能理解,現在後半句依然不能理解,但已經能夠體會到前半句。
既然無力幫扶,那麼就靜默順從吧!
“無論何時走,都要告訴我,如果可以,去了哪裏也要時常報個信。事情辦完了,早點回來!”
驚詫於沈融的爽快,沈似煙報以淺笑:“好。”
目送沈融離開自己的房間,沈似煙低頭凝視著扇子上的墜子,神色越發擔憂。
“抱歉,我……不該回來的,給你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
一夜無眠的倦意襲來,沈似煙窩在躺椅上小憩,睡意漸沉不知不覺便到了午後。睜開迷蒙的眼,懶懶的身體往薄被中窩了窩,眷戀被子中的暖意不願起身。一聲鶴鳴倏然驚醒神思仍有些倦怠的沈似煙,因睡意繾綣而難得紅潤的臉瞬間白了白,匆忙起身前往荷塘。
初春徹夜碎雪後竟然也能留住眼前刺目的炫亮澄明,若非蒼靡的靈羽通身銀灰必然融入雪色難以辨認。展開藏於靈羽踝中竹筒的短箋,蒼勁有力的字跡映入眼中“夭色紛緋”。
沈似煙怔了一瞬,低聲對靈羽說道:“知道了。”目光隨著靈羽的展翅一路攀至淡藍色的天,腳下的裙擺偶有異動,抖了幾次後異動更加頻繁,垂目望去,鶴染不知何時到了身側,異動的一角裙擺正被它踩在腳下,一雙黑黑的眼睛正看著她。
“鶴染?”
鶴染褐色的腳踝係著一樣的竹筒,展開短箋,再熟悉不過的字跡謹內鋒藏,待看清字跡,沈似煙陷入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