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一直持續到快到中午的時候,還沒有結束。
被維烏斯稱為學徒的那個賽爾斯人,抬頭看了看天色,自座位上站了起來,走過石階,沿著石梯走了下去。路上不時有看表演的外國商人,和一些本地的羅馬人和他打著招呼:“喂,阿奢,你這是要幹什麼去?表演還正在精彩的時候。”
“我出來的時候,我父親要我記得去問問,開往雅典的船隻什麼時候起航。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得去港口看看。”年輕的賽爾斯人一邊用有些生硬的拉丁話回答著他們,一邊小心地避開狂熱的觀眾們揮舞的手臂。
商人們一起表現出義憤填膺的姿態,說道:“是那個貪財的歐瑞特?真是一點都不體貼人,在這樣歡樂的時刻,……”
賽爾斯人用微笑感謝他們的體貼,人山人海、汗雨衣雲中,踩著光滑的石板,他走出了競技場那巍然華麗的拱門。拱門旁邊,有兩排科林斯式的圓柱,圓柱的頂頭,裝飾著層疊交錯的苜蓿葉紋。許多珍貴的石鬆果被種植在圓柱的周圍,賽爾斯人丟出了一個銀幣,給看門人,換來了幾個果子。
這種果子天然帶有濃鬱的芳香,羅馬人喜歡在看角鬥的時候帶幾個這樣的果子,這樣可以把他們都搞得香氣撲鼻。賽爾斯人站在圓柱的旁邊,把果子湊到鼻下,深深地呼吸了幾口,芳香立刻驅走了,沾染在他衣服上的競技場裏的汙濁空氣。
他辨識了一下方向,開始順著一條最寬敞的道路向前走。
這一條路是提洛城最繁華的大道,路的兩旁多是多層公寓,底層全是商店;樓上有陽台,常春藤幾乎是無處不在,細軟而堅韌的枝蔓從陽台上蜿蜒而下,有的甚至爬滿了商店的門扉。離競技場不遠,是一座維斯塔神廟,這是羅馬的灶神;圓形的神廟,高高的基座上,和競技場的科林斯柱式相仿的美麗柱廊環繞一周,渾圓通透,很是秀美靈麗。
賽爾斯人在到達這個全羅馬最繁華的商業城市的第一天,就來這個神廟裏逛過,所以現在,他對它並沒有什麼興趣。街道上的行人還並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幹活的奴隸,因為公民們都在競技場裏。奴隸們穿著簡陋的深色鬥篷,低著頭,或者扛著什麼東西,或者空著手,無一例外,都匆匆地沿著道路的邊緣,往目的地走去。
很快,賽爾斯人就來到了城門口。在衛兵的打量下,他穿過門口的柵欄,遠處的提洛港,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城門和提洛港之間,星羅棋布著許多的橄欖園、葡萄園,還有不少城內貴族、甚至外地貴族的府邸、度假別墅散布在果園、花園的中間。燦爛的陽光下,遠處的海水碧波粼粼,近處的果園鬱鬱蔥蔥。
在燦爛的陽光下,賽爾斯人收回了打量景色的目光,他學著羅馬人的樣兒,把袍子上的風兜拉到頭上,把刺目的陽光阻止。在繼續踏上路程之前,他低聲嘟噥了一句:“如果是這裏,也許我勉強還可以住得下去。”
盡管港口已經在了眼前,可若是走路過去,至少也需要一個鍾點。而等賽爾斯人到達港口,已經過去了兩個鍾點;因為他在半路上,還拐到了自己商隊所駐紮的營地,和那些擔任路上保衛的烏桓人聊了一會兒天。這些烏桓人模樣太過嚇人,所以他父親沒有叫他們進城,而是在城外,守護著剩下的貨物和賣來的錢幣。
提洛港著實不小,波瀾不興的港灣上,林立著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帆船。希臘的寬體船是其中的主流,此外還有埃及特有的獨桅帆船,腓尼基人的雙桅帆船,以及西班牙的、阿非利加的、西西裏的等等各式各樣的大小船隻。許多的科布爾尼快艇穿梭其中,或者運輸人員,或者運輸貨物。
雖然同樣因為角鬥表演的原因,港口較之平時冷清了不少,可是港口平台上,還是有上千個人在繁忙地工作。很多從剛剛進港的船隻上搬運下來的貨物,按照區域在港口上堆積,如同一座座的小山;一些賣空了貨物的船隻則隨著港口人員的指揮,在船群中,緩緩地調轉方向,駛入浩瀚的地中海。
擠出人群,賽爾斯人找到了自己要尋找的人,一個有著典型希臘人外表的雅典船主,他正歪在一堆從埃及運來的糧食旁邊,和幾個水手賭錢。
“手氣怎麼樣?埃斯庫羅斯。”賽爾斯人取下了風兜,問道。
“真見鬼,不是狗,也不是六,從上午到現在,連一個維納斯我都沒有擲出來過。”希臘人懊惱地抓起腳前的銀幣,扔給了對麵的對手,他抬起頭,看到了賽爾斯人,“阿奢,我的朋友,你怎麼來了?競技場裏的角鬥結束了?”
“不,還沒有。埃斯庫羅斯,我父親叫我來問問你,你準備什麼時候返航回到雅典?我們要從那裏啟程,返回我們的國家。”賽爾斯人瞄了一眼地上剛剛擲出來的幾個骰子,兩個三,兩個二。
在空閑的時候,他也和當地人玩兒過,他們的規矩是,全是一的叫狗,和全是六的一樣,可以贏得對手;如果幾個骰子的點數都不一樣的話,叫做維納斯,擲出來維納斯的,就可以贏得全盤。
希臘人把骰子推在一邊,收拾起腳前的賭本,站了起來,他擁抱了一下賽爾斯人,說道:“我的朋友,你們商隊的貨物已經都賣完了嗎?這下子,你們可是賺了不少吧?僅僅是絲綢,我見你們都拉滿了幾十輛大車。”
“還剩下了一點,我父親打算在雅典把它們清理了,埃斯庫羅斯,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