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會有結果,越是看起來如煙花般絢爛,便越是短暫。燃得快,滅得也快。如果這次沒有被柳熙烈送來巴黎,雲夢禾也不會那麼快就找到季雲……自己的父親藏了半輩子的人,卻被她這麼輕易又不著痕跡的找到了,或許一切就都是命中注定,總要有一個人來澆滅仇恨的惡火,而到了那個時候,誰又能心安理得的活著呢?
雲夢禾輕輕走過去推著季雲的輪椅,尿袋裏麵的液體已經滿了,想要拿下來幫他掉到,卻被那雙蒼老的手緊緊的握住了。
“不要碰,這些太髒了。”季雲不好意思的別過了視線,將尿袋掛回了遠處。
“沒關係。”雲夢禾笑了笑,臉上盡是溫潤的浮光,她幫季雲處理了尿袋的汙穢,推著他一起坐在桌邊。
季雲這裏本來是有雲正赫專門請來的傭人,不過雲夢禾因為有話單獨和他說,便都遣走了。公寓中,隻剩下他們兩個。
得知季雲還活著對於雲夢禾的觸動,就如同季雲得知自己還有個孩子存活於世那般震撼。季雲從來不知道柳依藍有過身孕。自己受傷,下半身癱瘓,生活不能自理,這樣的打擊讓一個心高氣傲的男人無顏麵對自己的愛人,更何況……柳依藍又是那麼一個心高氣傲的女人,能不能接受自己的殘缺都是未知,他根本就不想再麵對她,根本就不想!
“季叔叔,柳依藍一直誤會是我爸爸害死了您……她費勁心思的要收購雲氏,我爸爸他……就是被她暗算才會成為植物人的,熙烈夾在這中間很為難,您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回海城……讓她早點結束掉這場莫名其妙的複仇,可以嗎?”雲夢禾的聲音帶著隱隱的顫抖,她和季雲提過這件事,可當時他卻拒絕了,季雲根本不想離開巴黎回到海城,更不想用這殘破的身體回到自己的故鄉。
“夢禾啊,你爸爸受傷叔叔覺得很抱歉,也很難過……可是……”男人重重的歎了口氣,將筷子放到了桌子上,“我根本就沒法麵對依藍,更沒法麵對……熙烈。我很失敗,失敗到沒有臉麵見他們……如果當初我有那麼一點點的勇氣,就不會讓你爸爸幫助我假死了!”
“可是……”雲夢禾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季雲揮手擋住。
“雲氏,本就該是屬於你父親的,他從來沒有掠奪我的東西,從來沒有。”季雲訥訥的道了一聲,轉了輪椅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雲夢禾自然也是吃不下去,筷子孤零零的擺在桌子上,隻剩下滿麵的哀愁幽怨。明明隻要季雲出麵,一切便可以迎刃而解,現在卻要放棄嗎?柳熙烈應該也想要看到給予自己生命的父親該是什麼樣的吧?
這麼想著,雲夢禾便咬了咬牙,似是做了什麼決定般的來到了季雲的臥房。
“丫頭你不要再勸我了,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想回海城!”
“我知道您不想回海城,可是您的兒子呢?您不想看看柳熙烈嗎?”雲夢禾換上了調皮的語調,“柳熙烈很帥,您真的不想看看他嗎?”
“我……”季雲一時語塞了,眉頭緊緊的擰著似是格外的矛盾掙紮。
在聽說了自己有一個三十歲的兒子時,他的心情也格外複雜,明明對於李庭和雲夢禾口中的人那麼好奇,明明那麼想看看他,可又總是猶豫……柳熙烈已經三十歲了,已經有了獨立的思想,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當時的行為都是一個未知數,還不用說是現在的情況……
雲夢禾自然看出了季雲的矛盾,她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微笑著的眸子如同兩隻璀璨的黑珍珠,“我知道您的猶豫,害怕柳熙烈不理解您,也害怕他不接受您,如果是這樣的話,您大可以放心了。柳熙烈雖然自大、不講理,但是他的接受能力很強大……”雲夢禾悠悠的道,忽然想到柳熙烈知道柳依藍是他母親的那些日子,明明也是難受,可是難受過了,他也能叫她一聲媽……這個家夥的接受能力,總是厲害得嚇人,她一直知道的。
季雲還需要休息,雲夢禾也不能總是在他這裏耍賴,飯沒怎麼吃,她的安慰也不起什麼作用,等到天黑了,李庭便來接她回黛西家了。
巴黎的夜晚似是比海城更加厚重沉寂,坐在床上望過去,隻能看到深藍色的一片,被四四方方的窗子框住。
手機響了響,雲夢禾便連忙拿起來。
“在幹什麼?”柳熙烈的聲音飄飄悠悠的傳了過來,似是沒有什麼溫度,依舊是他招牌式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