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李澈翰看到唐皇的神情便知，唐皇已決定要動凝裳。
他不是唐皇最愛的的兒子，但是他是唐皇最器重的兒子。幼時，他的母親不受寵，他和母親備受冷眼和欺淩，他那時便發誓以後一定不要再被人踩在腳下。他發憤讀書，聞雞起舞，終於在十歲那年秋闈狩獵問答時難，他在諸皇子中脫穎而出，從此備受唐皇重視，著意培養，馳騁疆場，參政議政，革故鼎新，一步一步上升，一點一點掌握軍國大權，最終在二十歲時成為最有權勢的皇子。他要皇位，他要天下，否則他這麼多年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沒有權利的他便不是他。但是他也要凝裳，沒有她，即使他坐擁天下，又有何意義？
“很難選擇嗎？”燈光璀璨，在唐皇上了年紀的臉上映出別樣的陰影。
“如兒臣所料不錯，父皇已有決斷。雖然如此，兒臣還是要說兒臣兩個都要。”
“記得你十六歲率軍那年大破樓蘭，朕帶你沐浴湯泉，賜你一個盥洗金盆，上麵所書銘文，你可還記得？”
“兒臣記得。‘與其溺於人也，寧溺於淵。溺於淵者猶可遊也，溺於人不可救也’。”
“自古帝王多薄情。此薄情是對兒女私情而言，於此才可胸懷天下。可你如今溺於池越之女，怎麼讓朕放心把江山交予你？”
“父皇，凝裳經營廣廈間救濟窮人，人稱菩薩娘娘，享譽京城，她德儀兼備，定能母儀天下。兒臣有信心可以做到家國兩不誤！”李澈翰拳頭緊握，手心攥出汗來。他不能沒有她。
“澈兒，你在回避朕的問題。不是她不好，而是你不該愛上她。因此她不能留在你身邊！”唐皇有些臃腫的眼睛放出一道冷光。曾幾何時，他的父皇也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你可以娶她，但是不能愛她。愛也有錯，錯就錯在他是未來的唐皇，不能有真情。
“父皇，您說過的讓我自己選擇。”堅持，他要堅持，哪怕有一絲希望。
“朕是說過，但是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為難，朕早已幫你做了選擇。董文淵！”
董文淵，當朝宰相，二十歲狀元及第，三十歲官拜宰輔，輔佐唐皇登基，執政，昔日紅唇狀元郎，如今白發暮年翁。
“殿下，皇上已冊封池越之女為昭和郡主前往突厥和親，即刻啟程。這是皇上冊封昭和郡主聖旨的副本，請您過目。”
李澈翰一把抓過聖旨，匆匆一覽，臉色驟變，扯過董文淵的領子，吼道：“董文淵！本王殺了你！”
“太子殿下，動手吧，為國除孽，臣死得其所！”不愧是當朝首輔，麵對李澈翰的死亡威脅，依舊麵不改色，鎮定自若。
“澈兒！咳咳！”唐皇撫著胸口猛咳幾聲，一聲比一聲沉重，“嗚”地一口鮮血，染紅了他略顯蒼白的手掌，觸目驚心。隱約間他仿佛看見了她溫婉的笑容。語桐，朕很快就可以去陪你了。
“父皇！”李澈翰一個箭步，扶住唐皇搖搖欲墜的身體。
唐皇擺了擺手，示意沒有關係，緩緩道：“澈兒，也許你會恨朕奪你所愛，但是這萬裏江山真的是不容有一絲一毫的損失。”
“兒臣，明白，可凝裳是本王的妻子怎麼可以去和親？”
“如果你不甘心，盡可以追，和親鸞車此時恐怕已經出城了。追的上，朕就收回成命。”
“真的？兒臣這就去追！”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李澈翰本已黑透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光亮。他不顧禮節，不管場合，提起運功，踏著皇宮櫛比鱗次的琉璃瓦，飛快地竄行。快一些，再快一些，他不能失去她。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唐皇和董文淵同時長歎一聲，今日此時與當年何其相似，這是皇家的命數。
“陛下，臣不明白，為何還要給太子殿下希望，明明……”董文淵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文淵，按計劃送昭和郡主，確保萬無一失。”
“是。”
“朕乏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董文淵不安的看了看唐皇，悄悄退了出去。
唐皇昏花的眼睛看著遠處的珠簾，搖曳的珠簾，伴著女子銀鈴般的笑聲，窗前桃蕊嬌如倦，綠蔭簾半揭，此景最清幽。濕雲吹雨寒，東風淚洗胭脂麵，絲絲心欲碎。語桐，當年若是我不那麼傻，你也不會慘死，你去了，從此我的心也死了。父皇，這不正是你要的嗎？你知道這些年我的心裏有多苦，多寂寞，多空虛，我累了，父皇，這皇位真的好冰涼，早知如此，我寧願不要這皇位，不做這個皇帝。我好冷，好冷，冷得透徹心扉。父皇，你會怪我沒有殺死那個女子吧？我終究沒有你狠心，因為我真的不願澈兒像我一樣，此生都沒有機會再看心愛的人一眼。澈兒，澈兒，你還有希望，至少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