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詩的效果現在才顯示了出來,四周倒下無數棵樹木,正是被剛才那些看似並不花俏,並不優美,卻無比動人的刀勢所斷。張世將這些倒下的樹木收集起來,把枝葉全砍了下來,動手搭起木屋來。
按時間算到月初的時候還有半個多月,現在樹洞呆不了,又有手有腳自然也該住進人住的房子裏。做這些事的時候張世手底下顯的駕輕就熟。
是了,還記得竹林飛雪的時候他曾搭過一間小木屋,和琴姬相伴;在成為廂軍的日子裏更是做過不少的這樣的活計,現在搭起來當然看著手底下非常嫻熟。
不到半日的功夫,一座看著美觀結實的小屋就出現在樹林中了,他還用樹皮枝葉鋪成了一張床。做完這些才長長的鬆了口氣,這半個月就要在這裏度過了,比以前呆著的樹洞是舒服多了。
他又向那個樹洞走去,再次把那堆以前襯在身下的爛布條扯了出來。那些是在被狼神傳送的時候扯碎的衣物,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個粉紅色的布條上。
仿佛又想起當日林小小的那封小箋:‘君此一別,遙遙無期。妾唯褻衣奉上,寄紅豆之思。君睹物思人,妾對月思君。當日一語,未曾稍有忘卻。’張世望了半天將那粉紅的布條揀了出來,係在自己的右腕上。對小小他也許根本談不上感情,這裏與世隔絕,而這件物事可以讓自己記得曾在人世的事實,所以一直沒有丟棄。係好布條,他又向林外行去,來到一個石灘上,在一堆石頭裏挑挑揀揀,不時拿起一塊敲敲砸砸,不滿意的順手一丟,最後終於揀起兩塊盈盈可握的小石頭,滿臉笑意的向木屋走去,看不明白他要做什麼。早已經是夜晚了,那兩輪血月看起來比往日要大些,顏色也要深些。
隻見張世走到那堆碎布旁邊蹲了下來,將手裏的兩塊小石頭對著碎布條互相撞擊,打了兩三下有火星濺出,嘩啦一下,那堆碎布燃了起來,原來這石頭是用來生火的呀!
他又把剛才搭木屋剩下的枝葉和廢料拿了過來丟在火堆上,因為這些枝葉多是潮濕的,所以不時就見火堆上噴起了濃濃的煙霧。張世盤膝坐在火堆旁邊,不時將手向燃著的火星上探去,做著各種仿佛火中取栗的動作,最後將兩手抱成圓弧,放在膝上,閉上了雙眼。
樹枝裏的濕氣不斷被蒸發出來,煙越來越大,越來越濃,他的眉眼已被熏成黑色,恍如林中的山鞘,他依然坐在那裏紋絲不動。樹枝慢慢被烘幹,火勢開始旺了起來,煙變小了,這時張世睜開了雙眼,又一次看到他眼中射出兩道金光,一縱即失,兩眼幽深如古井,清澈如靜泉,明亮如素月,悲憫如蓮華……
他伸出左手,輕輕挑起無名指,左右晃動著,而那衝天的火舌竟也在這晃動中左右搖擺起來,仿佛由這神奇的手指操縱著一般。張世臉上終於顯露出釋然的笑容,嘴角向上牽扯起溫暖的弧度......
他的手指做出各種動作,而那火苗就似在他指間舞蹈一般,或前或後,忽左忽右。現在他又操縱著火苗向近處的一棵樹平平推去,似乎要用著火去燃那棵樹。
馬上要接近了,突然天空又開始沒有征兆的下起了暴雨,眼看要靠近樹幹的火舌被瞬間熄滅,連帶著那燃起的火堆也被暴雨澆熄,張世仍盤膝坐在雨中一動不動。那雨水從他的頭臉上衝刷下去,將臉上被煙熏染的黑色衝的一道一道,從脖頸流下去......
不由讓人回想起當日在雹雨裏狂奔的那隻狼來,它對天宣戰的勇氣和現在坐在暴雨裏的男人是那麼的相似,他也是在抗爭,這是他對殘酷的老天無聲的抗爭。
雨終於停了,又起風了,如同一塊完整的布料被林子裁成了一道一道的碎條,吹到張世的臉上,吹到燃過的火堆上,埋在地下的火星又被吹了起來,重新在焦黑的火堆上燃起了小火,原來剛才的暴雨並沒有將它完全澆熄,火頭借著風勢又漲了起來,越燒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