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日暮,山水染金,太湖之上雲霧繚繞,朦朧之中掛在山腳的夕陽如水中蛋黃般金黃又柔弱,生怕一陣風來將之吹散,吹散這天地間最美最柔和的光。
此刻太湖輕風陣陣,搖曳湖麵在夕陽下如散了一層金沙,層層疊疊的波浪如無數金鯉在水下翻滾。水上鵜鶘歸巢,水鳥返程,白日裏繁雜熱鬧的湖麵不知何時已隻剩下一收網歸途的老漁夫,在那水天相接處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船影。
近處的蘆葦蕩隨風搖晃,平緩地打著節拍,不快不慢,正與這安靜的太湖黃昏交相呼應,此情此景正映了“雲散夕下鳥歸去,長湖粼粼留孤舟。”
此景說不上美醜,隻是在這靜怡世界裏,多了一分讓人心安的理由。
湖邊不遠,長車一排,姑娘數個,圍坐一麵,仰望天際。
但在這讓人心安的世界裏,她們的心都難得安定。
都不明白為何要留宿一晚,這樣的荒郊野外,沒有個棲身之所,大家又都是金貴的姑娘,想想待會兒睡時,皆有些躊躇。
船老大亦有為難,好言告誡:“公子,今日氣候正好,此時出發必一帆風順。若留宿一夜,不知天氣如何,還是此時出發的好。”
夏商看著山腳的半輪紅日,搖搖頭:“天氣我比你了解,明日更宜行動。”
“可是……”
船老大還想說話,葉小雲卻出言打斷:“可是什麼?你就是開船的,人家公子說幾時走就幾時走,哪來這麼多話呢?”
船老大吃撇,訕訕地退去,有些無奈。
夏商見了,淡淡一笑,不動聲色。
眼看日落山頭,夜幕降臨,眼前的碧波清水逐漸被無盡黑暗所取代,隻有船上、岸邊留有幾支火把照亮了小片區域,湖邊草叢的蛐蛐跟著吵嚷起來。
大家都吃了些幹糧,葉小雲還纏著幾位姑娘不肯離開,船老大和他的船工在另一邊說著閑話。
隊伍漸漸安靜,湖邊夜風忽急忽慢,絲絲涼意沁人心脾。
如煙帶來了防寒的披風,夏商卻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
如煙並不失望,自離開揚州起,少爺對待自己的態度明顯好轉,這已是讓她滿懷欣喜的事情了。她雖不滿足如此,但也不會不知足,她相信有一天這個男人會展現出對待秦懷柔、對待上官嬋那樣的溫柔,這就是如煙的所想要的。
夏商站在渡口處,望著漆黑的湖麵。
如煙一手掛著披風,一手挽著夏商的胳膊,不敢用力,也不敢靠得太近,隻在耳邊輕聲說:“夫君,您該已看出那葉姓公子和這些船夫的不妥之處了吧?”
“你這麼說,想來是有所發現的,那你說說看。”
“妾身隻是猜測,尚無絕對把握。隻覺得那葉姓公子出現得太過巧合,雖說舉止輕浮,好似多情浪子,實則心思縝密,用一通看似有理的分析讓夫君臨時改道,此非常理可解。且看他一直纏著那位姑娘,似乎是表示因喜歡那位姑娘方跟著我等。其實不然!
若他真隻為那姑娘而來,又何須好意讓我們改道?若真遇到山匪,他大可帶著那位姑娘一走便是,豈不更好?他執意要我們改道,便是希望我們所有人都不受損失。可見其用心並不在那位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