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仲連一震道:“你到底是逆流還是田單?為何你說話總是和他這般相似?”
田單道:“我說過,我了解魯逆流,我明白他,我比你更清楚他。如果你願意,從今往後不妨就當我是魯逆流好了。”
魯仲連悵然道:“唉,若是逆流早一天認識你,也許他就不會死了,因為他再不會感到寂寞。”
田單搖頭道:“他的那種境界,我也是近幾日才領悟到的,若換了是在他那個年歲,我也未必能理解他,他的死,是因為孤獨,是因為超脫,是因為無所求,是因為看淡了生死以及一切,他的死是必然的。因為這個世界不屬於他。”
魯仲連駭然色變道:“逆流死前說的那番話,和你現在說的如出一轍,你小子不要嚇我,我現在還真怕你有一天也會學他一般,縱身跳崖而死。”
田單動容道:“他竟真的是自殺?”
魯仲連似很不願說起當年的事,卻又忍不住想說出來,隻聽他痛苦的道:“沒錯,在他跳崖死後,我們在他的書房裏找到他留下來的遺書,他說,他這一身,什麼都嚐試過了,他現在唯一的遺憾,是沒能體會到蒼鷹那般無拘無束、自由翱翔的感覺,所以他選擇了跳崖,即而落在海底,又能體會到海魚潛泳的滋味,他說他很滿足。他叫我們也不用去尋找他的屍體,也不用為他樹碑立墳,他叫我們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一樣。他說他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來的時候,是無牽無掛的,他走的時候,也要無聲無息的。而那一年,他才十五歲。”
田單感慨萬端道:“看來一個人將事情看得太淡,思想境界太高了也並非好事,他這麼一走,也許對他自己來說,並沒有絲毫的遺憾,反是一種解脫;然而對於還活著的人來說,卻是一種惆悵、痛苦、悲傷以及折磨。”
魯仲連忽然憂心的道:“你現在已然明白了他,思想也達到了逆流那種境界,我開始擔心你會否重蹈逆流的覆轍,我很擔心,十分擔心。”
田單一拍魯逆流的肩膀,道:“沒有人會比我珍惜自己眼前的一切,沒有人會比我更珍視自己的生命,你盡可以放心,因為我不但是魯逆流,而同時,我更是田單。”
魯仲連欣然道:“好了,能在你身上看到逆流的影子,我魯仲連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呢,若連這點都看不透,我將不配享譽‘齊國第一名士’這個稱號,更不配做你田單的朋友。接下來言歸正傳吧,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你。”
田單叫苦道:“現在都已經過子時了,我的魯大爺,有什麼事情留待明天再說不成嗎?”
魯仲連道:“我知今晚是你的大婚之夜,還需乖乖回去和新娘子洞房。不過有一個問題,我現在就必須問,因為我怕到了明天一覺醒來的時候,我就記不起來了。”
田單聳肩道:“如果你現在已經不覺得自己餓得不行了的話,你問就是了。”
魯仲連鄭重其事的道:“我少見你在談論天下大勢的時候,會走神的。可是當屈原說楚王已經將秘密在宛會晤一事全盤告訴了屈原的那一刻,我感覺,你確實走神了,你是否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但又不想說出來,所以對屈原、對我都有所隱瞞?”
田單啞然失笑道:“你果然是最為了解我的人。”接著就將自己想到的三點都和魯仲連說了一遍。
魯仲連聽得臉色越變越差,到最後憤然道:“好一個陰毒的楚王,他竟連屈原也利用在內,此計甚毒。而我王則妄自尊大,蔑視天下諸侯,一個不好,很容易就著了楚王的道。”旋又質問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卻為何不告訴屈原?”
田單苦笑道:“告訴他又能如何?你難道希望看著屈原怒氣衝天的去找楚王對質嗎?楚王會因此而改變他自己的想法嗎?這樣隻能徒使屈原和楚王的君臣關係再度惡化罷了。屈老年歲大了,好不容易才在古稀之年得到這個為國出力的機會,我們又何苦再去打擊他,讓他憂心如焚。再說了,關於以上三點,也全都隻是我個人的猜想,雖然合情合理,但這根本是沒有真憑實據的可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