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京裏來的大老爺,要做一筆大買賣。”柳湘雲有些惱怒地說:“這人也忒怪,來了吃茶吃酒扯些閑篇,卻對奴家帶理不理,隻催著奴家請鄢老爺您來。”到她這裏來的,大多是隻顧著自個兒消魂,即便是走她的門子求鄢懋卿的那些鹽商,也無不垂涎三尺想一親芳澤,哪有象房中那人這樣的,巴心巴肝地進了停雲閣,卻一門心思隻為見鄢懋卿一麵,讓自負美豔動人的她怎麼受得了這般冷落?
一聽說是京裏來的,鄢懋卿有些不快,這柳湘雲跟他也有些時日了,除了學會大把的撈錢,其他什麼都沒有學會,如今正在風頭之上,若是知根知底的揚州本地大鹽商倒還罷了,外地的客商,尤其是京裏來的,怎能隨便接納引見給他!他眉頭微微一皺,沉著臉問道:“他要多少引?你可應允了他麼?”
柳湘雲將豐挺的胸部向他靠過來,在他耳邊說:“他可不是來找鄢老爺要鹽引的,是有件寶物要賣給鄢老爺。”
“啊?”鄢懋卿大吃一驚。
自從三年前他升任巡鹽禦史之後,隻要往家裏收銀子,還從未從腰包裏掏出過銀子,竟有這等咄咄怪事!忙追問道:“是何寶物?”
“奴家也不曉得,那位大老爺說了,此寶絕非尋常,不見正主不可輕易示人。”
“哼!還有這等口氣比天還大的商賈,本官倒要見識見識了。”鄢懋卿冷哼一聲,推開了房門。
屋裏那個正在喝茶的人二十多歲,麵色白淨無須,見著有人進來,也不驚慌,徑自問柳湘雲:“這位便是鄢大人麼?”
鄢懋卿穿著常服來到這裏,本來存有掩飾官身遮人耳目的意思,但既然已經被柳湘雲把底泄了出去,他也就不再裝假,回答說:“正是本官。你是何人?”
“小民李紀。”雖然口稱“小民”可見是個沒有官身之人,但這個李紀卻沒有起身給他行禮,甚至連抬抬屁股的意思都沒有。這在極講究禮儀法度的明朝是極其罕見的,遇到個別驕橫的官員甚至可以依照《大明律》“大不敬”條款解送官府處以杖責之刑。鄢懋卿心裏暗罵一聲“草民不知禮數”,卻想到他是京裏來的,不知道深淺,也就沒有怒形於色,在李紀的對麵坐了下來,問道:“你有何寶物要賣給本官?”
“這等寶物輕易不可示人,還請閑雜人等回避。”
柳湘雲示意房中伺候的丫鬟退出去,帶上房門,見李紀還是不肯亮寶,便嬌笑道:“李老爺,奴家可是陪了你整整一個下午了,莫非你也要奴家回避麼?”
對她那嫵媚動人的嬌嗔,李紀卻絲毫不動一點聲色,這份修為讓讀了幾十年聖賢書的鄢懋卿也不禁佩服,幫腔說:“柳小姐乃是主人,哪有談生意卻不讓主人看之理?!”
李紀確實很狂,斜著眼睛說:“柳小姐在這停雲閣內迎來送往,見著的人太多,若是說了出去,這天大的幹係誰能擔的起?”
柳湘雲當即就把嘴嘟了起來,鄢懋卿也怒道:“裝神弄鬼,拿腔作勢,你還想不想做生意了?本官可沒有閑功夫和你磨牙!”
李紀似乎怕了,歎了口氣說:“也罷!既鄢大人有意,柳小姐想必也不會把鄢大人賣了出去。”說著,從身後的包袱中拿出一個四周雕刻著精美花紋的檀木盒子,放在幾案之上,然後說:“請鄢大人與柳小姐移步近前一觀。”
等鄢懋卿和柳湘雲走到幾案前之後,李紀小心翼翼地打開檀木盒子,裏麵是一個綢緞包袱,打開包袱,又是一整張名貴的雪貂皮。盡管鄢懋卿從來不必為家中的吃穿用度考慮,但也知道這張雪貂皮在市麵上少說也要賣到五百兩銀子,可看這情形,卻也是被當作包裹東西的包袱皮用的。
見他如此看重這個寶物,鄢懋卿和柳湘雲不禁也屏住了呼吸。
象是要揭曉一個重要謎底似的,李紀停了下來,看了他們一眼,才緩緩打開貂皮——
“刷”的一道光亮從桌上直射而出。
“啊!”柳湘雲不禁驚叫出聲,距離更近的鄢懋卿更是伸手遮擋那刺眼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