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天雷震怒(1 / 2)

呂芳趴在東暖閣外,恭恭敬敬地說:“奴婢呂芳叩見主子萬歲爺。”

“進來。”

呂芳低著頭走進了東暖閣,正看見高拱就坐在主子的身邊,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高拱麵露尷尬之色,似乎有意地在閃躲著他的目光。

回宮的路上,呂芳已經聽傳旨的黃錦說了高拱覲見,惹得主子雷霆大發之事,可他實在想不出近日有何事得罪了高拱。在他的心裏,對這位皇上秘書、首輔門生高拱還是敬重幾分的,因此,盡管高拱和他那當首輔的恩師,以及許多以理學名臣自居的外官一樣,表麵上對他們這些太監客客氣氣,其實打心眼裏瞧不起他們,他也沒有多跟高拱計較,尋常見麵禮數一應無缺,還特地囑咐宮裏的人不要為難這些實心替主子幹事之人,高拱、俞大猷、戚繼光等人覲見,從未發生過內侍強行索要“路票”之事便是拜他所賜,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貌似剛直端方的後生小子竟然在主子麵前進自己的讒言,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還未等他想停當,就聽見朱厚熜說:“你的差事辦得怎樣了?”

“回主子,全賴主子洪福,鎮撫司那幫奴才實心用事,京城治安之事皆已安排妥帖。”

“那就好。”朱厚熜突然冷笑一聲:“你們何時將朕綁縛獻給俺答和仇鸞啊?呂公公!”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砸在呂芳頭上,他一下子懵了,怔怔地望著麵色鐵青的朱厚熜,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朱厚熜語氣森森地說:“朕在問你話呢,呂公公!”

呂芳回過神來,“撲嗵”一聲跪在了地上,說:“奴婢死了都沒有那樣的心思!不知是哪個壞了心肝的小人在主子麵前嚼蛆,奴婢願與他當麵對質,請主子恩準!”說著,他又將憤怒的目光投向了一旁更顯尷尬的高拱。

朱厚熜喝道:“不要看他!你呂公公是我大明的內相,權勢熏天,連他恩師夏言那個內閣首輔都怕你三分,他一個小小的五品官便是有心也沒這個膽子!”

主子將話說的如此刻薄,呂芳受不了了,哽咽著說:“奴婢對主子萬歲爺之心可鑒日月!不知是何人妄言構陷奴婢,請主子即刻宣他進宮,奴婢要當麵與他對質!”

朱厚熜怒氣衝衝地說:“對質,對質!人人都怕著你呂公公,還敢當麵說你的不是麼?要對質朕來和你對質!朕問你,宮裏二十四衙門歸誰管?”

“回主子,按朝廷規製和祖宗家法,宮內各衙門一應事務歸由司禮監管。”

“你如今當著何職?”

“回主子,奴婢蒙主子恩典,掌著司禮監。”

“那你還有什麼可說!虧得朕那樣信任你,視你為肱股腹心,將司禮監交由你,讓你統管宮裏所有事務,如今宮裏有人竟要將朕的江山社稷賣予韃靼,你卻還說是構陷!照朕說來,你們何不將朕綁縛了獻給俺答,再去認那仇鸞當你們的主子好了!”

方才朱厚熜責問他宮內衙門的管理一事之時,呂芳其實已經鎮靜了下來,料想不過是宮裏哪個衙門哪個不長眼的奴才辦砸了差事,激怒了主子,以主子對他的信任,不過發排兩句出出氣,事情也就過去了,誰知道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莫不成是真有人與仇鸞勾結要裏應外合顛覆主子的龍位麼?他的頭上立刻冒出了一層冷汗,趴伏在地上嗦嗦發抖,不敢應聲。

高拱此刻也從先前的尷尬中緩了過來,知道是皇上是被兵杖局那些要錢不要命的閹奴氣糊塗了,劈頭蓋臉就衝著呂芳發火,可究竟是何事呂芳卻還是一概不知,自然不敢回話,便悄無聲息地跪了下來,說:“皇上,可容微臣說上一句?”

朱厚熜真的已經氣糊塗了,見他插嘴,當即又將怒火發泄到了他的頭上:“到了這等田地,你倒又想著當好人來討呂公公的好了?好嘛!好人都讓你們來做,惡人都讓朕來當,朕本就是孤家寡人,不如早早讓你們逼得退了位,你們也好趕緊投奔新主子去!”

呂芳知道,先前朝臣們關於新政的爭執已經讓主子心煩意亂,仇鸞謀逆更是打了主子一個措手不及,對於天位的眷戀已經使得主子變得十分敏感,甚或近乎神經質了,趕緊表白說:“主子明鑒,奴婢這等人與外官不同,他們可以這山望著那山高,尋思著改換門庭,大不了辭官不做還可以回家吟詩賞月,寄情山水林泉,最不濟也可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地過活。可我們這些奴婢不行,我們都是沒了家的人,宮裏就是我們的家,主子就是我們的天,離了主子的嗬護,我們連條狗都不如。依奴婢愚見,宮裏之人要真敢妄想著賣主求榮,何不幹脆拿刀子抹了自己脖子?”

呂芳裝可憐想平息皇上的怒火,高拱卻亢聲說:“微臣鬥膽駁皇上一句,微臣隻是就事論事,沒想著要討誰的好。若是怕得罪了呂公公,微臣今日也不敢前來覲見皇上。皇上方才所說的話非是君臣之道的正論,臣萬難接受,請皇上收回。”

朱厚熜冷笑一聲,緊緊地盯著呂芳,語氣糝人地說:“聽見了吧,呂公公!他還是怕著你呢!為了幫你說話,連朕的話也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