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是軍鎮,城市規劃布局一切以軍事為重,為方便軍隊調動,在城中修建了一條連接南北門的大道,將整座城分為東西兩區。仇鸞的總兵衙門設在西區,李玉亭身為副總兵,與總兵仇鸞毗鄰而居,但其麾下軍隊除了親衛虎賁軍之外,大多駐紮在東區。仇鸞謀反,以陰謀詭計誘殺了李玉亭,其所部雖名義上歸順了仇鸞,卻在東區放了警戒,設置了街壘和鹿砦,顯然是要防備著仇鸞所部有所異動。仇鸞所部剿滅了駐守西區李玉亭的虎賁軍之後,也怕李玉亭殘部報複,也照樣在西區放了警戒,設置了街壘和鹿砦。兩軍將大同城一分為二,隔著城中那條寬約兩丈的街道劍拔弩張地對峙著。此外,李玉亭殘部在經曆了主將身死而造成的最初混亂之後,軍職最高的參將錢文義被推舉出來主事,此刻便是他出來與許貴談判。
錢文義也不給那許貴還禮,冷冷地說:“城外軍屯起火,燒了不少軍糧,我軍明日要出城收糧,你知會那韃子一聲,到時打開城門讓我軍出城。”
“這——”許貴說:“仇元帥走時頒下軍令,嚴令我大同各部不得輕出,錢將軍莫要讓本總兵為難啊!”
“哼哼!我不曉得什麼仇元帥的軍令,我隻曉得若是讓人將城外軍糧盡數燒去,莫說明年,便是今冬我軍也將無以為食。”錢文義冷笑一聲:“我等比不得你許將軍,還能在韃子那裏得到糧秣!”
許貴怎能聽不出來錢文義話中那再明顯不過的嘲諷之意,心中氣苦,但錢文義早有防備,帶著眾多軍卒作為護衛,真動起手來不見得能討到便宜,他手中兵力又不如錢文義多,自然不敢與他翻臉,隻能勉強壓抑著惱怒,陪著笑臉說:“錢將軍莫要這樣說,大家都在仇元帥帳下聽令,何分你我。”
“許將軍這話說的奇,我等雖都是大同軍,卻自有統屬,何況,我並不認得什麼仇元帥,隻知道韃子新近封了個狗屁大同王姓仇,不知道許將軍所說的那人可是他?”
“你——”許貴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才說:“軍糧自是緊要,但開城門之事非同小可,還請錢將軍容本總兵與韃靼友軍先行交涉。”
錢文義冷笑道:“開城門還要請得韃子軍令,許總兵好懂禮數!”說著,他把臉一沉:“還請許總兵直告韃子,明日卯時若不開城門,我手下的弟兄可不象你許總兵那麼懂禮數!”說完之後,轉身揚長而去。
明朝實行軍屯製,規定內地軍隊八分屯田,二分守城;邊軍七分屯田,三分守備,以軍戶屯田所得作為軍需糧秣,不足部分實行“開中法”以商屯來救濟。許貴心裏也清楚,時下大同叛亂,朝廷自然不會再接濟糧餉,靠韃靼提供軍需糧秣更是絕無可能,若是再放棄軍屯所得,恐怕真如錢文義所擔憂的那樣,全軍將無以為食。因此他即便將錢文義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不得不去找韃靼留駐大同的平章博爾忽交涉。
博爾忽當然不同意,仇鸞本部三萬兵馬出了城就嘩變投敵,不到半月隻剩下了五千餘人,更不消說原本就不願意跟隨仇鸞一起叛亂的李玉亭所部了,為了防備明軍再次嘩變,他們才不得已承擔起了守城的任務,如今卻又要自己打開城門放明軍出城,這與縱虎歸山有什麼兩樣?若不是知道許貴是仇鸞親信,他還真的以為連眼前這個大同總兵都起了二心!
許貴千般陳情萬般哀求,說盡了好話,博爾忽才勉強同意打開城門,讓大同軍出城搶收城外那已經成熟的莊稼。
卯時初刻,大同城東門緩緩打開了,一隊又一隊的軍卒魚貫而出,一手拿著刀槍,一邊肩上扛著農具。劉子昂搭著皇上賜給的望遠鏡看了看,欣喜地對高振東和謝宇翔說:“是李總兵舊部,我且前去找他們。”
高振東和謝宇翔衝劉子昂一抱拳:“劉將軍小心!”
過不多時,劉子昂就帶著一個隊官過來了,請高振東和謝宇翔化裝成士卒,隨他們一起混進城去。高振東和謝宇翔向錢文義等軍官宣讀了皇上赦免全軍從逆之罪及命令奪回大同城殺敵立功的詔書並介紹了北京城下的戰況。聽到朝廷官軍大敗韃靼的消息之後,自錢文義之下,李玉亭殘部將士無不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時就殺奔西區,將那韃靼虜賊與仇逆叛軍殺個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