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龍顏大怒(2 / 2)

嚴嵩知道,這可不是皇上為了“削藩”而給那些藩王宗室羅織罪名,而是平叛軍張茂、陳世昌兩位勳帥和監軍呂芳聯名上呈的奏疏中的原話。

當初朝廷雖將益王朱厚燁的求救血書刊載於邸報及《民報》之上,公諸天下,朱厚熜也特下恩旨將他們的姓名從欽定逆案名單中勾去。但無論皇上,還是朝廷上下其實並未確信他們謀逆是受南都的勳臣貴戚脅迫,隻說要待王師克複南都之後,再交由宗人府甄別,確屬受亂臣賊子武力脅迫者免罪,參與謀逆者依律定讞。如今徐、湯、劉三人逃匿遁形,不知所蹤,那些藩王宗室是否確係被脅持從逆便無從證實,甚或根據此前一幹犯官叛將的供詞,他們確有參與謀逆之情事。張茂、陳世昌和呂芳為了推卸責任,就持有此議,甚或還在奏疏中含沙射影地指控益王朱厚燁早就知曉徐、湯、劉等三位逆賊遁逃一事,不但隱瞞不報,還派出自己的師傅、偽明朝廷掛禮部尚書銜南京翰林院掌院學士史夢澤虛托通款,實則為他們遁逃打掩護,“上托皇上齊天洪福、下賴將士效死用命,王師進兵神速,一鼓而克南都”,那些參與謀逆的藩王宗室才未能逃脫雲雲。

不過,既然皇上已經信了他們的說辭,再若是質疑此說,不但會忤逆了聖意,更會得罪了張茂、陳世昌和呂芳三人,張茂、陳世昌兩位粗魯軍漢倒不足為慮,可是呂芳那個閹寺豈能隨便得罪?因此,嚴嵩躬身說道:“聖明天縱無過皇上。”

拿話將嚴嵩逼到了牆角,朱厚熜便直截了當地問道:“懲處叛逆諸人的聖旨可擬好?”

對於這個要命的問題,若是剛直強項如夏言者,定是直言“此乃亂命,臣萬死不敢奉詔。”嚴嵩卻不敢如此,而是俯身在地,說:“回皇上,茲事體大,臣需與諸位閣員集議之後才敢擬票。”

朱厚熜冷冷地說:“你們內閣不是已經商議好了,要將奏疏封駁退回給朕嗎?”

嚴嵩將身子俯的更低了:“回皇上,臣不敢欺君。適才內閣集議之時,其他閣員確是持有此議。但臣以為不妥,還要與其他閣員重新議定。”

“知道不妥就好!”朱厚熜冷笑道:“楊廷和去後,還未有人行過封駁之權,朕還真忘了該怎麼處置被封駁退回的奏疏呢!”

聽到皇上提到了因對抗皇權拒絕議禮,被勒令致仕其後更被追奪一切官職祿位的嘉靖一朝首任首輔楊廷和,嚴嵩頓時感到芒刺在背,惶恐不安地說:“臣不敢……”

朱厚熜又是一聲冷笑:“敢不敢也由得你!朕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跟人鬥,不管是什麼外寇內奸,還是什麼首輔尚書,朕都喜歡!當年主少國疑,楊廷和欺負朕隻是個幼衝之君,將朕的威福都奪了去,朕尚且不怕;如今朕已禦極天下凡二十四年,我朝再出一個楊廷和,朕更不怕!”

嚴嵩趕緊表白道:“楊廷和驕矜無人臣禮,還帶領滿朝文武對抗聖意,欲陷吾皇於不孝之地,凡我大明臣子,無不憤慨之至,恨不能食肉寢皮,以正朝綱、明臣道。”

仿佛是被嚴嵩的表白衝淡了心中的怒火,朱厚熜突然緩和了語氣:“嚴閣老,你是大學士,《太祖實錄》、《皇明祖訓》不曉得讀了多少遍。朕問你,太祖高皇帝廣封諸王,所為何故?

嚴嵩老老實實回答道:“回皇上,太祖高皇帝《皇明祖訓》欽定宗室封爵製度,是為立太子以定國本,封諸王以為藩籬。”

朱厚熜點點頭:“不錯,太祖高皇帝廣封諸王是欲以他們為國朝藩籬,安社稷、固家邦。”

突然,他提高了聲調,發出了憤怒的吼聲:“可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