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點點頭:“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原本我還有些擔憂義輝將軍的門第太高,我一個外國商人即便是捧上一座金山銀山也不得其門而入。既然川崎先生已成為將軍的禦家人,那麼,將我引薦給將軍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川崎正誠麵露為難之色:“五峰先生如此坦率,鄙人也不好瞞你。前年義輝殿下剛剛即位將軍,急需大筆金錢舉辦慶典儀式,鄙人通過細川管領(注)進貢了一萬貫,這才換得了禦家人的名位。至於能不能將你引薦給義輝殿下,實在不敢誇這個海口……”
“哈哈哈,”汪直笑道:“川崎先生太客氣了。細川管領曾是義輝將軍的監護人,加之義輝殿下就任將軍之位時間還不長,幕府之中大小政事都要聽取細川管領的意見。既然川崎先生已經走通了細川管領的門路,還怕沒人將我引薦給義輝將軍嗎?”
川崎正誠坦率地說:“細川管領坐領洛中五國,又一直掌管幕府政所,本身就富可敵國,尋常財物可無法讓他動心啊……”
“川崎先生不必擔心,”汪直淡淡地說:“聞說細川管領乃是一風雅之士,汪某早就為他備下了一份禮物,應該還算能拿得出手吧。”
川崎正誠沉吟著說:“若是能求得細川管領的讚同和支持,不許紅毛鬼來我國貿易應該不是什麼難事。隻是,貴我兩國之間貿易獲利甚巨,貴國如今又廢弛了海禁之策,那些戰國大名必定會眼紅。五峰先生也知道,那些戰國大名最是桀驁不訓,義輝殿下禁止他們私自出海,他們也不見得會聽……”
“我們大明朝有規定,凡貴國官商前來朝貢貿易,需有天皇給予符驗方能入貢。將軍殿下不發話,他們從哪裏去弄符驗?”
“問題是,”川崎正誠尷尬地說:“有些人硬要討要,義輝殿下也不好拂了他們的麵子啊……”
“哦,汪某明白了。我們中國有句俗話,叫‘奴大欺主’,就是這個道理。”嘲笑了幕府將軍一句之後,汪直輕描淡寫地說:“這個也不必擔心,在這方麵,汪某倒是可以想點辦法,讓他們能出得了海,卻買不到貨。”
川崎正誠似乎還有點不放心,追問道:“哦?五峰先生有這個把握?”
汪直身子微微傾了過來,壓低聲音說:“說句不怕諸位先生著惱的話,我們大明朝既開海禁,首要之務便是剿平倭寇、肅清海路,如今東南沿海那邊已經打起來了,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就能收取全功。本本分分就能賺到銀子,何必要舍出性命去打打殺殺?這也是我與許老板他們商議,趕緊金盆洗手,改行做正經生意的原因。而貴國那些戰國大名昔日劣跡斑斑,隻要諸位給汪某提供些許證據,我向朝廷指證他們便是倭寇的幕後主使之人,管保叫他們有來無回,跟我們大明朝做生意更是休想!這生意嘛,還得我們正經商人來做!”
汪直已經做出承諾,川崎正誠便不再糾纏這個問題,眼珠一轉,又裝做無奈地說:“五峰先生,論說憑我們多年的友誼,你的吩咐,鄙人應該毫不猶豫地照辦才對。可是,貴國海商李光頭和那些紅毛鬼賣給我們的貨物,在價錢方麵還是能讓人滿意的……”
“哈哈哈,”汪直又爽朗地笑了起來:“川崎先生果然是全日本第一精明的商人啊!不過,你我相交多年,也該知道我汪直不是那種隻顧著自己發財的人。”
見汪直窺破了自己的心意,川崎正誠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五峰先生重信守諾,是我們真正的朋友。若是在價格方麵能稍稍做一點讓步,我們自然是願意與五峰先生長期合作的。”
“我方才說的,我汪直不是那種隻顧著自己發財的人,這世間的錢,一個人是賺不完的,還是大家賺得好嘛!”
川崎正誠還不放心,追問道:“五峰先生的意思是願意按李光頭和那些紅毛鬼的價錢與我們交易嘍?”
麵對著眾人希冀的目光,汪直緩緩地搖了搖頭:“不!”
一片失望的歎息聲中,他又說:“諸位都是汪某的朋友,卻又是座中主事之人,汪某就不明白諸位說這番話是代表貴座呢?還是隻代表貴寶號?”
川崎正誠心中一陣狂跳:“五峰先生,代表本座該怎麼講,代表鄙號又該怎麼講,還請先生明示。”
“隻要各座下麵的商人不從別處進貨,我運來的一切貨物,都可以按李光頭和那些紅毛鬼賣給你們的價錢發賣給各座包銷,至於給諸位的寶號供貨嘛……”汪直停頓了一下,才微笑著說:“價錢再低一成,川崎先生與諸位可滿意?”
聽說有這等好事,那幾位日本商人心中就如同被貓爪撓一樣心癢難耐。不過,他們都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汪直那麼精明的一位商人,也絕對不會平白無故讓出一成利潤給別人,也不敢立刻答應,都把征詢的目光投向了川崎正誠。
川崎正誠深深地看了汪直一眼,問道:“五峰先生,有什麼要我們效勞的嗎?”
“嗬嗬,川崎先生及諸位都是明白人,汪某也就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汪直說:“我肯費這麼大一番周折要做成此事,又讓了一成的利給諸位,自然有要麻煩諸位關照之處,還請諸位給個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