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織田信長果然來到熱田,這一舉動恰好印證了林通勝、柴田勝家等人指責他的罪名!
在這個方麵,一向超凡脫俗、特立獨行的織田信長的見識反而不如他的兩名隨從前田利家和丹羽長秀--他們一聽織田信長說要去熱田,就知道肯定會被家族誤認為是起了反叛之心,所以才有方才那一瞬間的猶豫。
但是,織田信長認定,平手政秀自盡、自己被放逐之後,家中再也無人會憐惜那個可憐的三河孤兒鬆平竹千代,暴戾的父親織田信秀還會用他來要挾三河岡崎城鬆平氏歸順尾張,要挾不成還會如以前那樣要將他斬殺泄憤。因此,他必須救出自己的“三河弟弟”,將他送回三河。既然被他們奉為主公的織田信長決意如此,身為臣屬的他們隻有拋開所有的顧慮,追隨在主公的身後。
一旦選擇了主君,就要矢誌追隨,九死不渝,這才是一名真正的武士的忠義節操!
或許,正是因為在這樣艱難困頓的境況之下,織田信長依然還能想到那個可憐的“三河弟弟”,才值得他們這樣誓死追隨吧!
由於織田信秀不願意相信兒子會背叛織田家,佐久間大學隻奉命來遷徙三河鬆平家幼主鬆平竹千代,並沒有得到抓捕織田信長的指令,身為家老之一的他一時也不忍向昔日少主揮戈相向,因此,他喊道:“那麼,交出三河人質,我們可以讓出一條路給你離開尾張!”
“胡說!”織田信長憤怒地大喊道:“他是我抓來的,織田信秀也將他交給我掌管,他就是我的人質,要想從我手中奪走他,首先得殺了我!”
“吉法師!”佐久間大學喊道:“你已經不是尾張織田氏的少主,還做出了這樣背叛主公、背叛織田家的事情,就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這個時候,鬆平竹千代突然開口了:“信長公子,你走吧!”
“胡說!”織田信長嗬斥他說:“留在這裏,他們肯定要用你要挾你的父親和家臣們歸順尾張,你的父親不願意背叛武士的忠義,已經拋棄了你,你就難逃一死。爺爺已經被他們逼得自盡,我也被放逐出尾張,誰還能保護你?”
“竹千代不需要別人的保護。”鬆平竹千代說:“做人質、被處死,都是竹千代的命運,竹千代隻有順應命運的安排。”
織田信長狂笑了起來:“哈哈哈,你個小鬼頭,什麼時候才能不象現在這個樣子,裝出一副大人的口氣和我說話?”
說著,他又捏住了鬆平竹千代那胖嘟嘟的臉蛋,惡狠狠地說:“什麼狗屁命運!你竹千代的命運不是被那些愚蠢的人斬殺,而是跟著我信長一起奪取天下!身為武士,還一直自稱大將的你,難道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盟誓嗎?”
小臉被織田信長擰得很疼,但鬆平竹千代還是一本正經地說:“作為大將,竹千代懇請信長公子離開,讓竹千代獨自麵對敵人。”
“獨自麵對?”織田信長越發狂笑起來:“哈哈哈,都說我信長是‘尾張的大傻瓜’,你這個小鬼頭是不是也成了‘三河的大傻瓜’了?你連把真正的刀都沒有,怎麼麵對敵人?難道你想被人砍掉了腦袋?”
“被人斬於陣前正是武將的宿命。”鬆平竹千代一臉嚴肅的表情:“如果我的武運注定要終止於熱田,那麼我就根本無法承擔與信長公子奪取天下的重任,竹千代惟有戰死沙場來報答信長公子對我的信任!”
說著,他輕輕地掙脫了織田信長的手,對他低頭行了一個標準的武士禮節,說:“竹千代懇請信長公子離開!”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鬆平竹千代的那兩名侍童天野三之助和平岩七之助已經跑回到了屋子裏,拿出了一把木刀和兩根長竹竿,將木刀遞給了鬆平竹千代,一人抱著一支竹竿肅容站在鬆平竹千代的身邊,一起向織田信長低頭行禮:“身為三河武士之後,我們不能玷汙家聲。懇請信長公子離開,我們將誓死保護少主!”
“保護?”織田信長再度狂笑起來:“你們憑什麼保護竹千代?就憑你們手中的竹竿?”
天野三之助和平岩七之助嚴肅地說:“少主一直教導我們說,這不是竹竿,是長槍。請信長公子放心,三河武士可以用這樣簡陋的武器麵對任何敵人,履行武士的職責,絕不會讓主人死在我們的前麵!”
“哈哈哈,你們不愧是三河武士的後人,也不愧是竹千代那個小鬼頭的侍童,跟他一樣,都喜歡裝模作樣地學大人們說話!”織田信長大笑著說:“我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你們了,因為你們根本就和我一樣,都是瘋子啊!”
他的眼淚已經忍不住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