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車中的女子,正是柴田勝家的妹妹百合。佐久間大學與她自幼青梅竹馬,並訂有婚約。不過,她被織田信秀的正室土田夫人選為阿市小姐的侍女,跟隨阿市小姐一道被送入明國皇帝的內庭,佐久間大學以為今生再也不會和她相見,卻不曾想,竟在倭人戰俘營裏與百合重逢,怎能不讓他萬分驚詫?
百合和其他的侍女先前被織田信長命令,不許隨意在外麵拋頭露麵,因此,盡管她聽到了哥哥和佐久間大學的聲音,卻不敢出聲呼喚,更不敢現身而見,隻能默默流淚。此刻看見眼前的夫婿和不遠處的哥哥,再也忍不住了,叫了一聲:“哥哥--”就大哭起來。
柴田勝家也跟自己的妹妹百合感情甚篤,驟然相見,難免心神激蕩。但是,身為武士,從小便被要求不許隨便表露出自己的感情。他裝出凶惡的樣子,吼道:“混蛋!哭什麼?不許哭!大學,把她送到我那裏去!”
百合被佐久間大學送走之後,柴田勝家轉過身來,對豐臣秀吉說:“你說你是上總介大人的侍從,叫……哦,叫豐臣秀吉是嗎?”
“是的。”
“秀吉,這是怎麼回事?”
豐臣秀吉說道:“信長公知道權六大人的妹妹跟佐久間大學大人訂有婚約,就向阿市小姐要了來,送還給權六大人。”
“這--”柴田勝家剛要說什麼,就見林通勝急匆匆地向他走來。一到近前,林通勝便說:“我和權六有話要說,其他人退下。”
等佐久間右衛門信盛、佐久間七郎左兵衛和豐臣秀吉走了之後,林通勝擦著頭上的大汗,對柴田勝家說:“大事不好了。上總介大人拒絕接受我們的誓書!”
柴田勝家詫異地問道:“這是為何?”
林通勝苦笑著說:“上總介大人說了,他不願意我們是出於對主公的義理而不得不向他效忠。還說了,今川義元如今已率軍上洛、掌控天下,為主公大人報仇、複興尾張織田氏的家業比登天還難。所有的人都要懷著必死之心,才有可能成功。除此之外,不能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他讓我們自己選擇,到底要不要和他一道回日本。”
柴田勝家毫不猶豫地說:“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們這些人不是都當自己已經死了嗎?”
林通勝說:“是啊,我也是這麼跟上總介大人說的。可是,他還是要我再來問問家裏其他人的意見。並且,他把家裏重臣們交出來給阿市小姐當侍女的人質都帶了來。”
“不錯,他已經把百合還給了我……”
“我還在上總介大人的房間裏,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林通勝低聲說:“火槍!明國軍隊使用的火槍!堆了滿滿一屋子,足足有好幾百支!”
出於炫耀,朱厚熜曾經安排尾張的貢使們參觀過明軍操練,柴田勝家自然知道明軍火槍的厲害,聞言吃了一驚:“給了他幾百支火槍?這麼說,明國皇帝已經決定全力支持他了?”
林通勝點頭說道:“應該是。聽說,岡崎鬆平氏的少主鬆平竹千代也到了明國,雖然不會跟上總介大人回日本,卻把自己的一個侍童交給了上總介大人。廣忠以後上總介大人在尾張對抗今川氏,三河鬆平黨就不會象以前那樣替今川義元賣命了!”
“還不止這麼簡單。”柴田勝家沉吟著說道:“岡崎城主鬆平廣忠當年被迫跟妻子於大離異、另娶他人;又被迫將幼子竹千代送往駿府做人質,途中還被上總介大人劫持到尾張,迭遭打擊,意誌消沉,終日借酒澆愁。加之他原本就一直身患疾病,恐怕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一旦他亡故,岡崎就成為無主之城。今川義元肯定要派人占據岡崎。鬆平黨豈能咽得下這口惡氣?上總介大人帶回竹千代的侍童,鬆平黨得知幼主竹千代還活著,為了給自己的少主保存城池,也不會再順從於今川氏……”
林通勝歎道:“上總介大人這一手高明啊!直接帶回竹千代,興許就會落到今川義元手裏,三河鬆平黨就不得不俯首聽命於今川氏。惟有把竹千代留在明國,等於是給他當人質,鬆平黨才會投鼠忌器,即便不能站在我們這一邊公開對抗今川氏,也不會再給今川義元賣命了,東麵的強敵就去了一大半……”
柴田勝家沮喪地說:“難怪他不想要我們這些人,原來是得到了明國皇帝的支持,才這樣有持無恐啊……”
林通勝也歎道:“看來,我們得給他遞交誓書。否則,就會被趕出家門,淪為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