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率真漢子
織田信長在崇明島倭人戰俘營降服家臣、嚴加操練明國皇帝許諾給他的三千倭人戰俘的同時,大明王朝朝鮮宣慰欽使俞大猷,也正在督率麾下軍官將佐大力整訓朝鮮兵馬。
這日,前大明黃埔軍校騎兵總教習、現任朝鮮宣慰副使亦不刺結束了一天的操練,剛剛回到營帳,就見到俞大猷從外麵走了進來。亦不刺在歸順大明之前,曾是明朝宿敵韃靼土默特部俺答汗麾下的一員大將,曾在北京城下與俞大猷統領的營團軍殊死決戰;嘉靖二十八年,嘉靖帝朱厚熜巡幸草原,招撫蒙古各部,亦不刺又曾糾集各部勇士襲擊聖駕,和俞大猷統領的混成旅血戰竟日,最終兵敗被擒。不過,兩人都是豪氣幹雲的英雄俊傑,並未因此結下仇怨,反而惺惺相惜,成為了知交好友。俞大猷前來亦不刺的營帳,也不需按照俗禮,著人通報。
亦不刺卻按照軍中禮儀,向俞大猷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見他一臉的凝重之色,便問道:“誌輔兄憂心忡忡,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俞大猷苦笑一聲:“說不上什麼煩心不煩心的。先前第一軍入朝,愚弟擔憂駐節異國,軍紀難以維持。好在各級軍官將佐乃至全軍將士上下用命,倒也讓我省心不少。”
亦不刺讚道:“我在塞外之時,就素聞誌輔兄以‘餓死不掠民、凍死不拆屋’的前宋嶽家軍之軍紀約束所部,一手打造出威震天下的第一強兵營團軍。營團軍整編為禁軍第一軍之時,所補充的各級軍官將佐也多是遴選才幹出眾之人,自然不會作奸犯科,令誌輔兄在朝鮮君臣麵前失了顏麵。”
俞大猷感慨道:“我兄謬讚,愚弟愧不敢當啊!你我都是帶兵之人,自然知道,軍規勝鐵固然不假,設若糧餉不濟,再嚴苛的軍法也無濟於事。這便是軍中所謂之‘皇上不差餓兵’的道理所在。好在皇上聖明,督令戶部及軍需供應總署如數撥下銀兩,非但軍中將士餉銀加倍,日常所需之糧秣菜蔬薪柴雖由朝鮮供給,皆照價給值,是故我軍方能秋毫無犯,亦得朝鮮君臣百姓之擁戴。”
亦不刺笑道:“既然如此,我兄為何愁眉不展?”
俞大猷用眼神示意亦不刺的親兵出去,然後才開口說道:“總參謀部的回文下來了,駁回了我們上呈的作戰方略。”
“哦?”亦不刺也緊張了起來,問道:“總參謀部不同意自長門進軍?理由何在?”
原來,從地圖上看,明朝欲要討伐日本,最近的路線是由朝鮮的釜山、蔚山等港口出發,進占對馬、壹歧兩島,從博多灣登陸北九州的藩國長門,當年元朝兩度遠征日本,選擇的正是這條進軍路線。加之北九州的藩國長門境內多山,地瘠人貧,並無實力強大的大名割據,利於明軍登陸作戰;先前受命駐節朝鮮,整訓朝鮮軍隊的大明宣慰欽使趙隱,以及接替趙隱的俞大猷,也都傾向於選擇這條進軍路線。但是,總參謀部經過反複的推演,否決了他們上呈的作戰方略。
總參謀部的理由主要有三條:
其一,元朝第一次出兵遠征日本,即日本所稱的“文永之役”後,時任鐮倉幕府執政的北條時宗為了加強本州島的國防,命藤原經資(注)負責督修了一道石壘,作為抵抗元軍入侵的防禦工事。這道石壘西起今津,東到箱崎,沿自然地形蜿蜒而行,長達40多裏,高約2米,底部厚約4米,麵向大海的一側垂直陡峭,麵向大陸的一側砌成斜坡,設若倭人據此堅守,無疑會給明軍搶灘登陸造成很大的困難。
其二,博多灣風高浪大,又無合適的港灣可供船隻駐泊避風。當年元軍兩度全軍覆沒於台風,便是前車之鑒。也就是說,明軍先鋒即便能以強大的火力為掩護,搶灘登陸成功,在兵員運送和後勤補給方麵也會受到極大的限製。
其三,由長門登陸,從陸路進兵倭國腹地,要經過本州島的國防、安雲、備後、備中、備前等國才能到達倭國京畿重地,一路上勢必會遇到占據以上藩國的毛利氏、小早川氏、細川氏等實力強大的戰國大名的阻擊攔截,徒費時日,會給倭國幕府留下征召各藩國兵馬進行殊死抵抗的時間--盡管眼下的室町幕府權勢很弱,政令難出近畿諸國;但是,大敵當前,焉知那些戰國大名會不會響應幕府的號召,糾集兵馬對抗天朝王師?而且,明軍跨海遠征,深入異國腹地作戰,無法就食於彼,所需糧秣、尤其是軍需輜重都要仰仗國內補給。而這條進軍路線後勤補給線過長,一旦遭到倭人攻擊,後果不堪設想。
元朝當年入侵日本,是因為傳聞日本盛產黃金和白銀,素有“黃金國”之稱。而朱厚熜決意懲戒日本,固然一是倭寇屢屢寇犯海疆,殺戮百姓、剽掠市鎮,已然成為大明的心腹大患,身為王朝最高統治者,欲要中興大明,豈容小小倭寇再明犯天朝盛威?二來後世日本屢次侵略中國,犯下了滔天大罪,老天既然讓他穿越到了明朝,還當上了皇帝,不趁日本陷入紛亂不休的戰國時代做上一點什麼,如何對得起後世近代百年間慘遭日本鬼子殺害的中國同胞的在天之靈?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日本每年幾百萬兩白銀的產量,對他來說,也並不是沒有一點吸引力,隻不過是這個情報尚屬絕密,好象和出兵懲戒倭國關係也不是很大,他就沒有向滿朝文武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