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田宣光說:“大師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雪齋禪師說道:“關口刑部少輔(注:官名)親永大人去年喪偶,鰥居至今。他聞說令妹真喜姬賢良淑德,容貌出眾,想要娶為續弦。卻因令妹身份特殊,不好貿然派人前來求親。貧僧臨行之前,他托我問問城主大人,可否願意與他結這門親事。”
戶田宣光明白,雪齋禪師所言他的妹妹真喜姬“身份特殊”,指的是她曾與已經亡故的岡崎城主鬆平廣忠有過一段姻緣,做為一位大名的遺孀,如果改嫁,無疑將是對岡崎城鬆平氏的羞辱。可是,一來他根本就沒有讓自己妹妹給仇敵鬆平廣忠守節的打算,這才把妹妹接回到了田園城;二來關口親永不但位居刑部少輔之要職,還是今川氏的同族,在今川氏家中算是位高權重的要員;這樣的人物能看上自己寡居的妹妹,既是妹妹後半生的幸福,又能給田園城戶田氏增加一大強援。因此,戶田宣光喜出望外,趕緊說道:“承蒙關口刑部少輔親永大人不嫌棄舍妹粗鄙,我還有什麼不願意的。”
雪齋禪師點點頭:“既然城主大人如此爽快,貧僧就代關口大人謝謝城主大人了。那麼,貧僧今夜就修書給關口大人,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也請城主大人告知令妹一聲,”
戶田宣光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連聲說道:“多謝大師,多謝大師。”
戶田宣光走後,隨同雪齋禪師出使的另一位家臣阪井修三低聲說道:“大師,我記得關口大人似乎沒有這麼快就續弦的打算……”
雪齋禪師淡淡地說:“親永還不到四十歲,怎能沒有續弦的打算?你和他私交不錯,就由你給他寫信,讓他從速派人來田園城正式求親,擇日就迎娶宣光之妹真喜姬。”
阪井修三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說道:“這個話,我可怎麼跟關口大人說啊……”
雪齋禪師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沉聲說道:“你知道我為何要選擇大津這條路,還要在潮見阪歇息?”
阪井修三先是一愣,隨即便立刻明白過來,說道:“大師是在懷疑田園城戶田氏的忠誠?”
“不錯。”雪齋禪師說道:“八年前,岡崎城鬆平廣忠應允把幼子鬆平竹千代送到駿府做人質,擔心走陸路不安全,就選擇了走海路,從三河西郡登船,到大津上岸,在潮見阪等候我們派人來接。這條路線,應該說是最為安全的。可是,就在這裏,他卻被尾張織田氏劫走了。事後我們得知,這是尾張織田氏當時的少主、如今的家主織田信長的計謀,他得到了刈穀城水野氏的暗中幫助。可是,大津至潮見阪一帶是田園城戶田氏的領地,他們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著實讓人疑心啊!”
阪井修三試探著分析道:“我們讓鬆平廣忠把六歲的幼子送到駿府做人質,他的心裏一定很痛苦,也絕對不會甘願如此。如果田園城戶田氏和岡崎城鬆平氏兩家關係密切的話,倒有可能假托尾張織田氏的名義,劫持鬆平竹千代悄悄送回岡崎。可是,他們兩家素來不和,戶田宣光絕不會冒著激怒我們今川氏的風險去幫鬆平氏。那麼,戶田氏一定是有意放任尾張織田氏的人通過自己的領地,把岡崎城鬆平氏少主劫走,以此打擊鬆平廣忠……”
雪齋禪師微微頜首,說道:“有這個可能。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說明田園城戶田氏一直首鼠兩端,表麵上歸順我們,卻在暗中勾結尾張織田氏,就很令人擔心了。可是,他們一直比較聽話,沒有理由要他們交出人質。我讓親永向戶田氏求親,把真喜姬娶到駿府,就等於是田園城戶田氏交出的人質。要知道,無論戶田宣光還是他的弟弟戶田五郎,都十分珍愛那個妹妹,否則當年戶田五郎也不會派出刺客潛入岡崎刺殺鬆平廣忠。有真喜姬在我們的手上,田園城戶田氏就不會在我們討伐尾張織田氏的時候,玩什麼陰謀詭計了。”
阪井修三恍然大悟,由衷地說:“大師睿智無比,真是我們今川家中至寶啊……”
雪齋禪師淡淡地說:“貧僧不過是為今川家盡一份心力而已,談不上什麼至寶。時候不早了,你趕快給親永寫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