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臣秀吉沒有猜錯,汪直撇開他們單獨行動,正是要去找自己的老相好,一位名叫裕子的藝妓。
要說汪直與那位裕子的情緣,還要追溯到他當年身為海寇,往來於大明與日本之間的時候。這幾年裏,汪直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份情愫卻一直沒有放下,尤其是他受命常駐日本,參與大明鎮撫司對日情報工作之後,更是隔三差五與裕子相會,自然少不了要顛鸞倒鳳雲雨一番,聊解客旅孤衾之苦。鎮撫司那幾位與他一同常駐日本、主持對日情報網的太保爺,如五太保張明遠、十一太保郭江洪等人都知道他這個“寡人之疾”,沒少拿他打趣,還曾勸他幹脆替裕子贖身,收為妾室。汪直卻百般不肯,概因裕子是堺港有名的藝妓,入幕之賓不乏堺港各座頭麵人物,有利於交際;而且,那些人還會帶著前來堺港采辦貨物的諸多戰國大名的家臣慕名前來尋訪,通過他們飲酒歡談,裕子能探聽到不少不為人所知的隱秘消息,如哪家大名派人前來購買火槍;哪家領主派人前來收購稻米等等,等若是開辟了一條新的情報渠道。公私都能兼顧,汪直又何樂不為?
這段時間,由於“天下人”今川義元意外死於尾張織田氏之手,引起天下大亂,堺港原本就人潮洶湧的接到,突然又多了許多來曆不明的人,不用說一定是近畿諸國大名派出的采辦家臣。鎮撫司對日情報網正在加緊搜集這些情報,以掌握日本國內的動向。汪直急著來見裕子,正是想從她那裏探聽一點消息。
到了裕子的居所,天色已經黑定了。出來應門的是裕子的貼身侍女阿桃,滿臉堆笑將汪直迎進了玄關,告訴他裕子小姐下午被請去參加一個宴會,出門時就說好了不會被留宿,看樣子大概快要回來了,請他先進房裏稍坐片刻。
對於一位豔名遠播京都及近畿諸國的堺港名妓來說,被請去參加宴會是常有之事,汪直也不以為奇,隨手遞過去幾枚小判(注:日本天正年間至江湖時代通行的薄橢圓形金銀貨幣。),徑直就朝著院內走去。阿桃在他身後關上了院門,碎步疾走到汪直的身邊,象是要引導他走進院子,身子卻輕輕靠了過來。
一股蘭麝的香味撲鼻而來,汪直不由得心中一動,回過頭去,正看見了阿桃那白皙的臉龐和纖柔的身姿,心中越發覺得有股激流湧動,便停住了腳步,衝著阿桃微微一笑,手也順勢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其實,汪直早就知道,阿桃雖是裕子的侍女,卻是自幼便被裕子買來,教授歌舞,準備日後自己年老色衰之時讓她接客。前些日子,裕子對他說打算讓阿桃開始接客,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他是否願意做阿桃的保護人。所謂保護人,原本指的是日本青樓女子為求平安,要找一位有權有勢的人,或是一位勇猛過人的武士做自己的情人,使自己免遭地痞流氓的騷擾。不過,剛出道的藝妓尋求保護人卻和大明那些青樓裏富商闊少梳攏將要掛牌子的雛妓是一個意思,無非是花上一筆錢,再擺上幾桌酒,向眾人宣告自己買到了破瓜之權而已。所需花費固然不菲,對於富可敵國的汪直來說卻隻不過是九牛一毛,既然裕子不拈酸吃醋,他也樂意嚐個鮮。阿桃大概也甘願獻身給他這位出手闊綽的明國巨商五峰船主,既能把自己的初夜賣個好價錢,又能得到一位在堺港舉足輕重的議政者做自己的保護人,就趁著主人不在,來挑逗勾引他了。
阿桃更緊地依偎在了汪直的懷裏,還抓著汪直的手,從和服那寬大的袖口之中送到了自己的胸前。
汪直攬著她穿過兩道紙門,來到了房門口。
阿桃低聲說道:“把刀給我。”說這話的時候,她依然沒有離開汪直的懷抱,反而把整個身子都貼了上來,將滿頭的黑發都埋進了他的懷裏。
汪直這些年在日本廝混,一直是一副倭人的打扮;而且,自從他用錢買到了幕府將軍的禦家人、細川管領大人的家臣身份之後,也學著日本武士的樣子配戴著武士刀。按照習俗,去女人房中應該解下佩刀交給對方。汪直就入鄉隨俗,解下了刀交給了阿桃。阿桃捧著刀,高興地朝著廊簷走去。
突然,一柄長槍從廊下的花叢中刺了出來,無聲無息地刺入了汪直的大腿。
汪直隻覺得左腿一陣劇痛,立刻警醒過來,高聲叫道:“阿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