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舊院探秘(1 / 2)

戚繼光、曹聞道和錢文義三人一邊聽著徐渭講起這些青樓掌故,一邊信步走來,說說笑笑就進了舊院的坊門,此刻天已黑盡了,家家勾欄瓦舍都點起了亮麗的宮燈,遠遠望去,隻見鳳閣鸞樓一家挨著一家,密密匝匝足有幾十家之多,構築的都極為精巧華麗,雕欄畫柱,絲幛綺窗,看上去宛如仙境一般,不愧是聞名遐邇的煙柳巷、銷金窟。曹聞道、錢文義等人不禁心癢難耐,興衝衝地就要朝著最近的一家走去。徐渭趕緊攔住了他們,笑道:“你們怎地這般猴急,就這麼徑直進去?”

聽到徐渭這麼問,曹聞道詫異地說:“我們來都來了,難道還要打退堂鼓不成?”

錢文義也幫腔說道:“俗話說,見一稀奇,添壽一紀。我們即便不為尋花問柳,既然來到素有‘六朝脂粉勝地’之稱的十裏秦淮,豈能不得門而入?”

徐渭搖頭苦笑道:“你們啊,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十裏秦淮的秦樓楚館,豈是那樣好進的……”

原來,六朝故都南京久負“南朝金粉”的盛名,風月場所的規矩自然與別的地方有所不同。譬如北方的勾欄瓦舍往往一家之中就儲備著數十名妙齡女子,燕瘦環肥,各不相同,必定不會讓那些慕名而來的尋芳客入寶山而空手歸。而南京的秦樓楚館,除了官辦的花月春江十六樓蓄養著不少官妓之外,其他的大多隻有兩三位女史倚門待客,尤其是聞名遐邇的十裏秦淮河畔那密密匝匝幾十座河房之中,那些豔驚江南的名妓們往往是一人獨居一樓,憑借樓主豔名坐等王孫公子、豪門巨賈登門拜訪。此外,那些墮落風塵的女子自幼便受到嚴格的訓練,不僅個個能歌善舞,曉笛知琴,而且大都粗通文墨。其中頂尖之人還博覽書史,能寫得一手娟秀的蠅頭小楷,寫幾首香豔清新的小詩,或者畫幾筆工筆仕女、花卉翎毛。正因如此,她們的身價也就與從事皮肉生意的一般**不同,不但追歡逐樂一夕的費用高昂,對於客人,她們也百般挑剔,等閑俗客,別說是讓她們陪酒侍寢、顛鸞倒鳳,即便是求見一麵、吃茶敘話,也往往很難。雖然如此,卻還是有那一群自命風流的王孫公子、富商豪客,不分日夜地來到這裏遊轉廝混,留戀忘返,為了博得美人青睞,準允自己做入幕之賓,不惜一擲千金。而那些當紅名妓往往還要拿班作態,尋常客人想見上一麵非得提前一兩月預約,約期排班,若無過硬門路或將銀子潑水似的撒將出去,休想橫插一杠,哪有象他們這樣一大群人徑直就進去的道理!

聽到徐渭說起這些青樓規矩,眾人無不瞠目結舌,心火最旺的曹聞道最先打起了退堂鼓:“這麼說來,象我老曹這般的大老粗是注定無緣見識這六朝脂粉勝地的境況了?他娘的,日後那幫小兔崽子問起來,我老曹可怎麼跟弟兄們吹牛!”

其實,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些青樓女子都是困於生計才墮落風塵,倚門賣笑也正是為了客人口袋裏的黃白之物,真要把銀子使足了,也未必就不能一親芳澤。雖說徐渭的確沒有到過這樣的風月場所,但十裏秦淮的名氣何等之大,偶有涉獵的前人許多香豔小史中都細細記載著其中的規矩門道,徐渭之所以還要這麼說,不外乎有三個原因:一是常言說得好“單嫖雙賭”,哪有一大幫子人一同去青樓尋花問柳的道理?二是正如戚繼光起初擔憂的那樣,大家都有大明官職在身,還是手握重兵的統軍大將,奉旨回京獻俘卻集體嫖娼宿妓,不但有失大明官箴,更損軍中威嚴,若是被禦史抓住把柄參奏一本,即便是皇上倚為“國之幹城”的他們大概也交代不過去;三來徐渭注意到,越是臨近舊院,戚繼光的臉上就越是顯露出猶豫之色--戚繼光雖說被視為和俞大猷並肩的國朝當今兩大青年名將之一,統兵數萬,名震天下,無論北虜還是南倭無不聞風喪膽;但他卻十分懼內--他家夫人戚王氏乃是現任大同鎮總兵之女,正經的將門虎女,自幼習武,拳棒功夫不在戚繼光之下,最難得還深諳兵法韜略,加之兩人又是自幼結發的夫妻,戚繼光既愛又敬,久而久之,就成了怕。若是被夫人知道自己在外尋花問柳,他焉有命在?徐渭身為參謀長,當然不能竄唆慫恿主將做出這種可能引發“後院起火”的風流罪過,隻好用這些青樓裏的古怪規矩來搪塞曹聞道、錢文義等人。

見曹聞道果然上當,徐渭心中暗笑,表麵上卻還是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倘若隻是為了增廣見聞,倒也無妨。隻是要做你老曹想做的那些不雅之事,大概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