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足利義輝畢竟隻有二十來歲,大概還不明白如此深奧的道理,依然醉心於追求劍道之真諦,如今已到黃昏,他仍在寺院內的一處空地上練習劍法。
雖說世人皆曰“樹倒猢猻散”,有時也未必如此。或者是因為足利義輝雖說被趕出了室町禦所,卻還沒有丟掉將軍之位,身邊就仍有幾位隨從追隨左右,都在看他練劍,時常發出陣陣驚歎之聲。剛剛施展完一套劍法,有人就立刻伏在地上,讚歎道:“殿下的劍法已得塚原卜傳和上泉伊勢守兩人的精髓,真是令小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瞧你說的!”另一名侍衛大聲反駁道:“殿下已將塚原卜傳和上泉伊勢守兩人的劍法融合為一,就算是他們兩人和殿下比試,也絕對不是殿下的對手!”
“是啊!”又有一名侍衛大聲地附和道:“原來人們都說上泉伊勢守信綱是我們日本的第一劍客,那是因為殿下念著他曾經教過幾天的劍術,沒有公開找他比試。其實,天下人誰不知道,眼下的日本第一劍客,是我們的殿下!”
“這話說的再對不過了!”又有一名侍衛大聲地附和道:“殿下的劍術,那才叫做神乎其技呢!”
足利義輝一邊擦汗,一邊微笑著聽侍衛們稱頌自己的劍術是何等的高明,直到聽到有人說自己的劍術已經“神乎其技”,這才反駁道:“不!劍道是要窮盡一生去鑽研的深奧學問,我的功夫還不夠,哪裏能說是已經‘神乎其技’了呢?”
接著,他又傲然望著蒼穹,說道:“不過,我隻要堅持這樣一心一意地修習劍術,總有一天,我會達到‘神乎其技’的地步,‘神之一劍’必將由我施展而出!”
“殿下的遠大誌向真是令人欽佩啊……”
“是啊,殿下原本就是劍術天才,再加上晝夜不停的刻苦練習,一定能達到‘神乎其技’的地步……”
“沒錯!大概要不到十年……不,一定要不了幾年,殿下就能施展出‘神之一劍’……”
“我們這些有幸在殿下身邊奉公的人,能親眼目睹殿下的‘神之一劍’,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侍衛們的諂媚之語又如滔滔江水一般襲來,足利義輝心中越發高興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從一旁的樹林之中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施展出‘神之一劍’,對於殿下來說,真能算是遠大的誌向嗎?”
這個聲音是那樣的突兀,一時之間,不論是足利義輝,還是那幾名侍衛,都怔住了。過了片刻之後,才有人醒悟過來,喝道:“是誰?”
一個身影從樹林之中閃了出來,眾人這才看清楚,原來他穿著一身夜行衣,難怪趁著暮色隱匿於樹林之中,竟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那人正是張明遠,他飛身進入寺院之後,看見足利義輝正在練劍,就悄然隱身於樹林之中,看了一陣子。恰好被他找到了和足利義輝商談大事的契機,便故意出言反詰。
幾名侍衛都握緊了刀柄,足利義輝喝道:“你是誰?報上名來!”
張明遠淡淡地說道:“小人見過殿下,隻是殿下不認得小人罷了。”
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幕府將軍,聽到來人不肯報上姓名,足利義輝也懶得追問下去,轉而問道:“看你這身打扮,一定是悄悄潛入伏見山上來的。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上來?”
“小人隻是有一句話想問問殿下。”張明遠說道:“殿下既然有這麼多的時間練習劍術,怎麼就沒有時間打理一下家業,竟然任由三好長慶那個小人下克上呢?”
由於足利義輝癡迷於劍道,不懂得劍道或者劍術不佳之人,萬難在他麵前討得好。因此,他的那些侍衛們也都跟隨他一道,向有名劍客塚原卜傳和上泉伊勢守信綱學習劍術。其中,以畠山九郎、大館岩千代、有間源次郎和彥部孫四郎四個人劍術最為高超,被稱為足利義輝的四大天王隨從,他們也號稱自己的劍術是足利義輝殿下一手**出來的,越發地趾高氣揚。此刻聽到有人一再反詰將軍殿下,又故意提到最讓將軍殿下難堪的被三好長慶“下克上”之事,不由得怒火中燒,對視一眼,幾乎同時拔出腰間的武刀,喝道:“大膽狂徒!我們要代主上討伐你!”
說著,四人一擁而上,月光之下,白刃閃閃,直奔張明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