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富兵部也發現了這個異常情況,跟著下馬,仔細端詳了半天,這才說道:“大概是鬆平氏的家老酒井忠次,右翼潰敗之後,就轉到了中軍,為了掩護家主撤退,換乘了鬆平家康的馬匹。”
見到武田勝賴臉上流露出遺憾的表情,飯富兵部安慰他說:“算了,就把他當成鬆平家康好了,殿下初次出陣就手刃岡崎鬆平氏大將,還奪得了鬆平氏七代相傳的金扇馬印,已經足以聞名天下了……”
盡管飯富兵部這麼說,武田勝賴還是不能釋懷,但是,發起自殺式衝鋒的這群人吸引了甲軍的注意力,鬆平家康一定早已趁亂逃走,他隻能頗為意興闌珊地割下了酒井忠次的首級,獻到了父親的帳前。武田信玄也安慰他說:“不必為此耿耿於懷。鬆平家康既然能夠找人假扮他來吸引我軍注意,還不惜丟下鬆平氏世代相傳的金扇馬印,可見他們這一戰已經一敗塗地。他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娃娃,此前從未經曆過大的陣仗,哪裏能猜到我已經準確地判斷出了他有撤退的企圖?一定不會預留斷後的人馬。我們就等著檢驗鬆平家康的首級好了。”
武田勝賴明白,父親何以如此自信,是因為已經預先命令山本勘助、馬場信房兩人率部繞過犀崖,繞到三方原的後方,堵截鬆平軍的退路。但他初次出陣,還是不想將斬下鬆平家康首級的功勞讓給別人,就說道:“請父親大人允許兒子率部追擊,與山本勘助、馬場信房兩部合圍鬆平軍,兒子定要親手取下鬆平家康那個懦夫的首級!”
武田信玄自然明白兒子求勝求名的心思,也有意讓愛子獨攬大功;但是,一來天色已經黑定,三方原又在懸崖峭壁之上,甲軍不熟悉地形,兒子若是再貪功冒進,隻怕會失足掉下懸崖;二來從今日戰事進展來看,鬆平氏各支隊伍雖然都被擊退,卻都是主動撤出戰鬥,顯然未曾傷筋動骨,若他們是假裝撤退,悄悄避開三方原這一險地,趁甲軍追擊之時又突然從側後方殺出,率軍追擊的武田勝賴豈不十分危險?在勝局已定的情況下,若是還要賠進去愛子的性命,豈不是鬧出了一個大笑話?
因此,武田信玄笑著對武田勝賴說道:“你有這樣的勇氣和鬥誌,不愧是我甲斐武田氏的血脈傳人,亦無愧你的母族信濃名門諏訪氏的聲威,為父深感欣慰啊!不過,我們已經與鬆平軍鏖戰半日,兵士們一定十分疲憊了,還是讓大家好好休息吧!仗有你打的,區區一個鬆平家康算得了什麼?織田信長的首級都會被你斬下!”
武田信玄猜得不錯,缺乏經驗的鬆平家康的確沒有預先安排斷後的兵馬。不過,他的師傅雪齋禪師卻是身經百戰,自然不會疏忽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情--這也是他為何在戰局最為緊要的關頭,毅然同意離開自己的愛徒的原因--他收攏了鬆平軍右翼酒井忠次、天野甚右衛門和植村新六郎三支隊伍,並沒有帶他們直接撤回岡崎城,而是留在三方原的西麵。當山本勘助、馬場信房兩部悄然繞過犀崖,進軍到三方原的後方之時,遭到了他們的頑強阻擊,掩護鬆平家康的中軍安全撤退。
鬆平家康原本還打算率領中軍和雪齋禪師一道阻擊甲軍,但是,雪齋禪師一改往日的慈祥和藹,嚴厲催促他立刻撤退,甚至說道:“為師平生隻收了兩位徒弟,指望著你們能替為師實現平定亂世、致民安樂的夙願。但是,先前已經有一位戰死在陣前。你若執意不退,為師隻有先死在你的麵前。你是想要為師現在就切腹嗎?”
師傅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甚至當眾提到了心中最大的痛苦、往昔也從來不願提及的今川義元,鬆平家康怎能再固執己見?隻得含淚拜別恩師,催馬而去。為了不辜負先後替自己去死的酒井忠次和師傅雪齋禪師,他一口氣跑到了岡崎城下,這才勒住馬。此刻,人已經是疲憊之極,馬也象是剛從河裏撈出來的一樣渾身汗水淋漓。
由於先期已經有左翼的石川安藝、平岩金八郎和阿部甚五郎三支隊伍陸續撤回城中,守城的人已經知道三方原會戰遭到了失敗,擔心甲軍乘勝追擊,直取岡崎,就都拿起了武器守在城頭,城上燃起了無數的火把。
和鬆平家康一起撤退的酒井忠尚高聲喊道:“大人回城了,快快打開城門。”
城門開了,鬆平家康進了城。可是,當酒井忠尚等人要進城之時,卻被無數手持刀槍的武士給團團圍住了。
鬆平家康以為城中發生了叛亂,不禁大驚失色,厲聲喝問道:“你們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