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黑屋甚九郎崇吉,鬆永久秀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卻沒有象那位武士一樣指斥遊佐氏的背信棄義,徑直問道:“你剛才說,除了要奉還長慶公給你們遊佐氏立下的誓書,還要用我們三好氏落在明國鬼畜手中的家眷換回你們遊佐氏留在城中的家眷,這可是真的?”
鬆永久秀的問話和剛才那位三好氏的武士如出一轍,黑屋甚九郎崇吉不耐煩地應道:“當然是真的!”
鬆永久秀毫不猶豫地說道:“我這就帶你去見長慶公!”
和小池五郎左衛門一樣,黑屋甚九郎崇吉也曾經參加過當日遊佐貞昌為三好長慶舉辦的宴會,識得眼前這人正是三好氏的家老鬆永久秀;更深知他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爽快地答應帶自己去見逆賊三好長慶,頗為驚詫地瞥了鬆永久秀一眼,收刀入鞘,跟隨在鬆永久秀的身後,昂然穿過了三好氏兵士的刀叢槍林,朝著原屬自家所有、如今已被三好氏強占去的久間城城中走去。
他並不知道,由於三好氏當日敗退出紀伊實在太過匆忙,鬆永久秀的妻子、亦即三好長慶的女兒阿龜,以及他隻有六歲的幼子鶴鬆丸都留在了城中,生死未卜,讓鬆永久秀萬分擔心,聽到遊佐氏說服明國鬼畜拿被俘獲的三好氏家中女眷換回他們的女眷,立刻怦然心動,當然要趕緊稟報三好長慶,促成這件天大的好事,哪裏還顧得上跟他多做糾纏。
不過,他們沒有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叫道:“大人!”
走在前麵的鬆永久秀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去,正是剛才那位命人抓住黑屋甚九郎崇吉的武士。他疑惑地問道:“有什麼事情?”
那位武士跪倒在地上,說道:“拜托大人一定勸說主公答應遊佐氏的提議,拜托了……”
聽他聲音哽咽,顯然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已;而且,跟隨他一起跪下的,還有另外三位武士,個個都是一臉的之色,想必都是家人落入了明國鬼畜之手,希望主公能夠同意與遊佐氏交換人質。
鬆永久秀心生怒氣:這麼大的事情,即便是身為首席家老兼軍師的自己也隻能建言獻策,最終是否接受遊佐氏的提議隻能聽憑主公三好長慶決斷,象他們這樣的低級武士豈能隨便發表意見;而且,還是當著已經成為敵人的遊佐氏家臣的麵……
不過,看到眾人眼中噙淚,都用那種無比希冀的目光看著自己,鬆永久秀不禁想起了自己同樣是那樣的牽掛落入明國鬼畜之手的妻兒,嗬斥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轉身便要走,卻又停住腳步,說道:“這件事情要聽憑主公決斷。在這之前,不許向旁人泄露半個字!如果違犯,立斬不饒!”
原來,那幾位武士的請托使足智多謀的鬆永久秀心中驀然警覺起來:這件事絕對不是眼前這位遊佐氏使者說的那麼簡單,什麼遊佐貞昌向明國總大將俞大猷請求,一定是明國鬼畜的陰謀詭計,想以此來瓦解我軍鬥誌!身為武士,應該不受俗世之間一切感情的束縛;可是,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能有幾人,就連他本人,不也一直為妻子阿龜和幼子鶴鬆丸的安危擔憂嗎?三好氏諸多家臣、武士之所以能夠一直追隨主公與明國鬼畜打仗,一是出於武士的忠義,二來也是斷定自己的妻兒老小已經被明國鬼畜**、殘殺,要替她們報仇雪恨。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家眷尚且活在世間,他們怎能還有勇氣,與明國鬼畜死戰到底……
那幾位武士並不知道在這麼一瞬間,眼前這位家老鬆永久秀大人竟然轉過了這麼多的念頭,都將身子死死地跪伏在地上,語無倫次地說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這件事情就拜托大人,千萬拜托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