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翻臉無情
那些商人想的沒錯,那些商鋪、財物名歸汪直,實際屬於大明內庭所有,若是就這樣被人輕易搶走,無論是汪直,還是鎮撫司日本情報網其他所有人,都沒有臉麵回國見江東父老,更無法向皇上交代,當然要不遺餘力地討要回來。而且,早在前年秋天汪直率領船隊回國之時,大明王朝的最高統治者、明嘉靖帝朱厚熜便多次召見他,並與他有過數次長談,責令鎮撫司日本情報網藉此機會控製堺港乃至整個倭國的商界,進而控製倭國的經濟命脈--什麼叫做“經濟命脈”,就連汪直這樣下海為商多年的人也是懵懂;幸好皇上對如何施行這一方略早已成竹在胸,細細向他解說分明,令汪直茅塞頓開。其心思之慎密、計劃之周全、手段之毒辣,更令汪直對皇上的聖明睿智大為歎服,事後每每與密友談及此事,總是忍不住要大發感慨:“要是皇上也下海為商,要不了三五年,隻怕天下的銀子就被他賺盡了……”不過,每當他這麼說之後,隨即便會覺得這樣的說法甚是不恭,總是要在心中深切責備自己:皇上不但廢弛海禁、大辦海市,使無數象我這樣昔日被人視為“海寇”的人能堂堂正正做人、平平安安經商;更對我封授官職、委以重任、信任有加,待我可謂是恩同再造,我竟然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真是有負浩蕩天恩……
此外,不久之前,鎮撫司日本情報網還接到了內庭呂公公的密信,言說此次朝廷出兵遠征倭國,前前後後不到兩年時間,已經花去了五百多萬的銀子,一幹迂腐的清流官員對此頗有微詞,上疏抗諫,暗諷皇上好大喜功、靡費國帑。讓他們想辦法在倭國找補一些,堵住那幫清流官員的嘴。這一替天朝義師“樂輸”錢糧充作軍餉的重任,自然要落在那些見財起意的堺港各座商人的頭上。
為此,鎮撫司日本情報網的人將那位三好氏糧草奉行強右衛門從戰俘中找了出來,拷問他變賣汪直名下商鋪的詳情。他們隻是隨便用了幾種刑具,強右衛門就什麼都招了。如此稀鬆草包,倒讓鎮撫司那幾位緹騎校尉覺得意猶未盡--他們奉皇名假扮商賈來到倭國已經好幾年了,一直不曾有機會緝拿人犯、動刑拷問,那可是鎮撫司老祖宗經年流傳的吃飯本事,無論走到哪裏,都不能丟了這門手藝……
甩出強右衛門的供狀震住了那些企圖蒙混過關的倭國商人,汪直隨手又翻開了另一本賬冊,冷笑著說道:“賬冊上記得分明,汪某人那七家商鋪連鋪子帶存貨一共價值十五萬六千八百五十兩銀子,你清田哲也先生卻隻花了六千貫就買到手裏,這筆生意還真是不賴嘛!這樣的好事,汪某人怎麼從來都不曾遇到?”
清田哲也明白汪直的意思--既然是“加倍賠償”,當然不能按照他買來時出的價錢;而是要按汪直賬冊上記載的價值。他當初買下之時清點過存貨,汪直倒沒有獅子大開口,所報金額和他估算的也差不多。但是,十五萬六千八百五十兩銀子,翻一倍就是三十一萬三千七百兩,他從哪裏能弄到這麼多的銀子來“賠償”給眼前這位“五峰大人”……
當然,也不是說真的拿不出來,變賣了名下的綢行、絲織作坊,興許還能湊出這筆銀子。可是,那樣一來,就徹底的傾家蕩產了,日後不要說再也無法在商界叱詫風雲,養家糊口大概都成問題……
想到這裏,清田哲也不禁心灰意冷,心說早知如此,還不如象納屋莊左衛門那樣,悄悄卷帶家財細軟,一走了之,也好過被眼前這位該死的明國鬼畜海商敲骨吸髓,逼得自己傾家蕩產的好……
清田哲也剛剛動了這個念頭,就聽到汪直冷笑一聲,說道:“清田哲也先生是否在想,汪某人如此欺人太甚,還不如象納屋莊左衛門先生一樣,悄悄卷帶家財細軟,一走了之?”
接著,他嘿嘿一笑:“這倒無妨,先生可以走,先生名下十三家綢行、七間絲織作坊,還有那麼多的織機卻是搬不走的。那些綢行、作坊原本也值四五十萬兩銀子,隻是眼下時局不穩,生意難做,或許值不到那麼多了。不過,據汪某粗略估算,大概也能償抵汪某的損失。即便略有不足,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上,汪某縱然吃上一點虧,倒也不是不可以……”
清田哲也大驚失色,心說這位該死的明國鬼畜海商果然還象當年做買賣一樣,心狠手辣、咄咄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