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柴田勝家憤怒地罵道:“你們這些背信棄義的小人!”
聽到使者自報家門,雙手杵著武刀、坐在帳中的坐床之上的織田信長心中頓時騰起了一股無名之火:淺井氏父子二人真是一對無可救藥的蠢貨,果然做出了愚蠢的決斷!
其實,出了京都,尤其是下午繼續踏上歸程之後,織田信長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感覺到決定自己乃至整個日出之國命運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來了。為此,他不但按照自己原來的想法,選擇在野地裏宿營;並且極其罕見地命人支起了坐床,想要安安靜靜地迎接這一時刻的到來。可是,當這一刻終於來到的時候,他卻還是情不自禁地為之大怒:我不惜犧牲養女阿雪一生的幸福,把隻有七歲的她嫁到你們小穀城,為了就是讓你們明白我織田信長的決心和誠意,你們卻還是依附那個愚昧無知而又狂妄自大的朝倉義景,要與我織田信長為敵了!
照織田信長以前的脾氣,他無疑會大聲嗬斥,甚至可能衝出營帳,二話不說,先對使者一頓拳打腳踢,就當是在痛毆不在眼前的那位愚蠢的親家淺井久政和那樣和他老爹一樣愚蠢的女婿淺井長政。但是,他卻緊閉雙唇,強壓著怒火,隻因鬆平家康也在營帳之中,就坐在他對麵的坐床上,他不能不在盟友岡崎鬆平氏家主麵前注意分寸、保持風度。
鬆平家康卻萬分緊張,神情凝重地盯著織田信長,不知道眼前這位生性暴戾的“尾張哥哥”得知這一雖然在預料之中、卻依然讓人震驚的消息之後,會做出何等舉動。
忽然,織田信長縱聲大笑了起來,對鬆平家康說道:“備州女婿的人來的好快啊!要是他每件事情的決斷和每一次出陣都這麼迅速,或許比我這個嶽父還要更早上洛呢……”
對於織田信長的處變不驚、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氣度和定力,鬆平家康心中大為歎服,隨口應道:“那是自然,畢竟備州守大人占據地利之便嘛……”
這個時候,柴田勝家走了進來--盡管早已怒不可遏,但他卻不能不遵武家規矩,將專程前來拜見主公的使者拒之門外,躬身對織田信長說道:“稟報主公,小穀城的淺井備州……”
織田信長笑道:“剛才我都聽見了,既然是備州女婿派來的使者,就讓他進來吧!”
柴田勝家不勝驚詫,先是怔了一怔,又繼續說道:“他是……”
織田信長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了,權六,讓他進來!”
柴田勝家從織田信長的話語之中,聽出了不容違抗的意味,隻得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淺井氏的使者進來了,正是淺井氏家中反對與尾張織田氏結盟的家老小野木土佐。盡管是初春時節,他卻滿頭大汗,一來今日午後,淺井氏父子接到朝倉氏在京都的密探的飛鴿傳書,得知織田信長離開京都的消息之後,就命他趕來交還誓書,以全武士禮節,他馬不停蹄地從小穀城趕了大半天的路,總算是趕上了織田信長一行人,當然累得夠嗆;二來要撕毀盟約,無疑會引起對方的震怒,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再怎麼氣憤也得遵守“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戰國規矩,頂多把他趕走了事,至少沒有性命之虞,可他這一次要麵對的人是織田信長,從小就以不守規矩、不遵禮儀而著稱,難說會不會將他當場斬殺以泄心頭之忿,他怎能不感到緊張?
此外,還讓小野木土佐感到萬分驚詫的是,朝倉氏在京都的密探用飛鴿傳回來的情報上說,織田信長似乎已經察覺到了大禍即將臨頭,匆匆忙忙地離開了京都,要逃回歧阜去;可是,他分明看見,織田氏的隊伍之中,竟然還夾雜著十幾輛大車,難道這個世間竟有如此要財不要命的人,身陷淺井氏的重圍之中,還舍不得丟棄從諸國大名和明國那裏得到了若幹財物和數百鐵炮嗎?
更讓小野木土佐驚詫的還在後麵--織田信長見到他進來,非但沒有象自己的那位家臣一樣義憤填膺,反而熱情有加,不但起身相迎,並且還沒有等他行禮如儀,就搶先開口了,笑容可掬地問道:“是備州女婿的使者嗎?小穀城的親家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