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平家康不明白豐臣秀吉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應道:“我確曾聽說過您的身世,也著實坎坷。”
豐臣秀吉說道:“正因為在下不過是區區一介足輕武士之後,還曾經是一個流浪諸國的可憐孩童,如今不但成為了一名武士,還是享譽天下的尾張織田氏家中的重臣之一;並且還成為了領有墨俁周邊五千石領地的一城之主,我家主公對我的恩情,即便我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所以我甘願隨時為主公去死,並且,在下出身卑微,能夠擁有今日這樣的成就,已經十分知足了,即便立刻死去也不會覺得後悔和遺憾。可是,家康公卻與在下不同,您乃是一家之主,眼下三河一國的大半已經被你掌控在手中,日後成就更加不可限量。盡管您也曾受過我家主公的恩惠,卻不是我家主公的家臣,並且我家主公對家康公您寄予了厚望,要與您齊心協力、共取天下,一起平定我們日出之國的戰亂。萬一發生什麼不測,不但我家主公會倍感痛心,更會是天下之痛、會是我們日出之國之悲!所以,請您無論如何聽我一言,趕緊撤退吧!”
其實,鬆平家康何嚐不知道眼下情勢的危急,又何嚐不想趁早脫身,隻不過是和起初的織田信長一樣,都被自己說出的豪言壯語給束縛住了,不好意思抽身而逃。此刻聽到豐臣秀吉說的如此懇切,也等於是他剛才對待織田信長一樣,給了他下台的台階,他的心中不免有些鬆動了,卻還是猶豫著說道:“我若一走,就憑你手下那區區幾百名浪人和野武士,又豈能抵擋得住淺井氏大軍?”
“請家康公不必擔心,在下自有辦法。”豐臣秀吉熱切地說道:“請您不要猶豫,快些撤退吧!”
鬆平家康還是有些不放心,說道:“正所謂獨木難支,倘若將你獨自留下,恐怕難以抵擋得住淺井氏大軍,稍有閃失,他們就會追上信長公,你如何能保證萬無一失?”
豐臣秀吉爽朗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家康公不要責怪在下吹牛,眼下盡管危機四伏,與淺井氏大軍的戰鬥也一定會困難重重,可是,在下還是能應付得過來,絕對不會讓他們有機會追擊我家主公!至於在下要用何種戰法,就請家康公容在下賣個關子,不要過問了。”
鬆平家康當然相信豐臣秀吉對織田信長的一片耿忠之心,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主公身處危險的境地;並且他也深深知道,眼前這個身材矮小、其貌不揚的男子絕非泛泛之輩,否則就不會以區區一介足輕武士後人的卑賤出身,躍升為織田氏重臣、一城之主;更不會創造出“墨俁一夜城”、暗夜奇襲稻葉山等等那樣奇跡般的輝煌戰績,也就放心下來,說道:“好,那就依你,家康先撤退,這裏就拜托你了!”
豐臣秀吉說道:“多謝家康公給了在下一個立功的機會。在下會命令蜂須賀正勝分出一部分人手,幫著家康公運送火槍,其他那些東西,也煩請家康公一並送到尾張,交給清州城的林佐渡通勝大人。”
鬆平家康說道:“我走近江的若見山,過安田,出濱馬,經由伊勢進入尾張。如果能順利通過,你也可以放心地從那條路撤退。”
豐臣秀吉躬身施禮,說道:“鄙人萬分感謝,那麼我們就在尾張再會。”
鬆平家康帶著鬆平氏的人走後,蜂須賀正勝湊了過來,叫了一聲:“日吉--”
豐臣秀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臉嚴肅地說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在外人麵前一定要叫我大人!”
蜂須賀正勝隨口應道:“是,大人!”
接著,他壓低了聲音,擔憂地問道:“日吉,主公走了,鬆平家的人也走了,就憑我們手下那幾百號人,難道能抵擋得住淺井氏的大軍?你不要忘記了,他們可都是些浪人和野武士,又是剛剛加入我方,一旦戰事不利,一定會逃跑,說不定還會割下我們的腦袋去向淺井氏那幫混蛋邀功請賞的……”
豐臣秀吉說道:“你說的不錯,所以他們也絕對不能留在這裏,你帶著他們走山中的小路,撤回墨俁。”
蜂須賀正勝吃了一驚,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們、我們都走了,誰來替主公抵擋淺井氏的追兵?”
豐臣秀吉不滿地冷哼一聲,說道:“難道你們都留下,就能抵擋得住淺井氏的追兵了?而且,我是要讓你帶著他們走,不是‘我們’!”
蜂須賀正勝被豐臣秀吉的話給弄糊塗了,追問道:“我帶他們走,那你呢?”
象是在主公麵前慷慨請纓之時那樣,豐臣秀吉挺起了消瘦單薄的胸膛,驕傲地說道:“我不走,一個人留下來對付淺井氏那幫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