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特拉是座閑散的城市,公民們徜徉於綠樹成蔭的花園或陽光明媚的廣場,他們創作詩歌、辯論哲學、解析幾何命題。入夜,這些衣食無憂的人,隻為愛好忙碌的一天,在露天大劇場落幕。
可連環拋屍案驚擾了這個優哉遊哉的城市,飽受驚嚇的市民群起抗議當局的無能,圍堵了市政廳。他們認出了執政官的馬車,擁上來把憤怒一股腦兒頃倒給了羅德修斯!
衛兵奮力推開吵嚷擁擠的人群,馬車上下來的三人麵色陰沉一言不發,踏高階快步直入市政廳。
穿過市政廳進入後花園,找到綠蔭掩映中的一條碎石小徑,沿小徑出花園,門口等著一輛沒有標誌的馬車。三人上車,車駛往下城區,也就是賤民街區。馬車開始顛簸,更有陳陳臭氣令人掩鼻,蒙勁隔窗看到路邊堆積如山的垃圾,和垃圾堆上赤身翻找食物的孩子。
馬車停到一片寸草不生之地,三人一下車,抬頭就見高聳的城牆了。在城牆巨大的陰影中,腳下的土地焦黑一片,東一撮西一堆的灰燼給腳步帶起,又四下更大範圍地散落。這裏就是焚屍場了,城內無主的屍體都在這裏火化。
兩名膚色棕黑的奴隸早候著了,他們禿頂、赤膊、光腳,隻在腰間紮了一條短圍裙。奴隸不敢直視更不得背對高貴的執政官大人,隻得謙卑地垂著頭哈腰一步步倒退,他倆用鐵鉤子扒出草灰淺埋的屍體。
屍臭味巴掌一樣摑在臉上,還緊捂住不撒手了!
蒙勁和羅德修斯這兩個屍體堆裏滾爬出來的人尚且抵受不住了,菲利普斯卻湊上前,不無遺憾地說:“如果用石灰而不是草灰,就不會有這麼濃烈的氣味了!”兩個奴隸成惶成恐地點頭,他們的舌頭從小就被割去啦!
“說到保存屍體,沒有誰比埃及人做得更好了!”老人蹲下拾了根木棍翻動屍體,一一解說,“這具大腿剝去表皮裸露了肌肉;這兩具腹腔和胸腔被掏空了;這具眼睛被摘除了;這具是完整的嗎?噢,不——他的顱骨在後麵打開了,被取走的是大腦……”
蒙勁對法醫學隻是泛泛的涉獵過,他認為這門學科對大秦以西的征戰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哇!不過他知道,這個時代連醫學還尚未擺脫巫術而自立,更遑論獨立的法醫學了!所以,菲利普斯對人體器官的準確認識格外令蒙勁驚訝,當然更多的是尊敬!
“老伯,您對人體也有一番研究嗎?”蒙勁強忍惡心,近前虛心求教。
“我對一切的未知感興趣,”老人神色肅穆,“人遠遠沒有認識自己,人體是眾神最傑出的作品,認識它就是與眾神對話!”
“那麼老伯,您看出了什麼?”
老人站起身,“他用的是一柄鋒利的刀子,下刀很準手法專業,沒有一點兒拖泥帶水……”說到這兒老人愣了愣。
蒙勁聽得入神,可老人家沒下文了,他隻好追問一句,“您是說那混蛋精於此道,且造詣頗深,對嗎?”
菲利普斯神色古怪,緊抿住嘴。
他怎麼了?他一定知道什麼,在愣怔的瞬間他想到了什麼?蒙勁滿腹狐疑,可又不好*問麵前這位令人景仰的老人。
蒙勁問躲在遠處的羅德修斯,“羅兄,這幾個月城中有人口走失的報告嗎?連奴隸也算在內!”
年輕的執政官搖頭,“試過這辦法,走失者家屬辨認過這些屍體,都不是!”
“這就怪了!”蒙勁撓頭。
“是呀,他們是誰?那混蛋想幹什麼!”羅德修斯緊盯著屍體,好像他們會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