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有人解釋一下,這鬧的到底是哪一出?
滿室伏跪的官員個個麵部嚴肅,堵住月白錦服的昱王,在兵慌馬亂的現世給予封地百姓一方淨土的昱王,以其溫潤賢明深受百姓愛戴。
昱王入得四方館,白綾翻卷偏廳便是靈堂。
大胤丞相之二女,一片癡心跟隨他來至東南封地,不想一年之後竟急病而亡,入棺擺了靈堂,昱王卻突然宣布要舉辦冥婚,娶這已死了的沈家二姑娘。
此話一出霎時於群臣間激起千層浪,這可如何使得,傳至百姓間反對之聲更如浪潮般席卷而來,而當事之主卻表現得很淡然,仿似這隻是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
上等的棺木就在眼前,棺內之人麵色蒼白,手撫上沈辭的麵頰時有些顫抖,那臉頰微微地冷、微微地硬,輕聲地低語:“你說自己像一粒塵埃,可本王,不願讓你隨風散去。”
他動也不動,指腹來回撫著棺內之人沈辭的墨發。
“昱王,如何能娶這已死之人為妃啊。”依然有執著的臣子不死心地規勸,卻直接被他無視。
他慢慢俯下身,吻上沈辭冰涼略硬的唇瓣。
剛剛還執著的臣子直接愣在了當場。
他直起身,忽地點點鮮血從嘴裏噴出,棺木上沾滿腥紅,連棺木裏的屍身都濺上血珠。
“昱王!昱王!”原本肅靜的靈堂轟然炸開,官員們紛紛麵露驚恐,有人連叫著快請禦醫。
就在此刻偏廳來了一人,桃花眼瞅見眼前的一幕卻是微微愣住:“昱王。”
抬眸望向來人,李昱的聲音有些沙啞:“倘若你也是來規勸的,我想還是不必了。”
範璟範少垂眼鎖住那麵色蒼白的人兒:“我這好友不愛熱鬧,倘若可以希望昱王允我將她葬於東海之濱的棲青山,倒也讓她睡得舒服些。”
昱王再次望向棺木裏的紅顏屍身,良久:“可是她會孤獨。”繼而對著廳內眾人,厲聲道:“從今天開始,沈家二女沈辭便是本王李昱的王妃,誰若再有異議,逐出封地!”
再也無人多言。
範璟靜然立於一旁,在外人看來這是一段真摯動人的感情,而他卻著實訝意了一把,那日她被他灌下毒酒自己才匆忙趕來,而昱王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似乎不是這麼說的,那一句即便他這個外人聽見都會覺得心酸的話:“與其讓她活著恨我,不如死了”難道卻是自己聽錯了?
馬車外夜雨瀟瀟,沈辭睡得並不安穩,自夢中驚醒頭比睡前更加地昏沉,低頭瞧見手中仍握著的鈴鐺花不禁莞爾,順手將其擱在了小幾上。
微掀車簾,道旁一片沉沉的林木,安靜得隻能聽見荒涼的風聲,在蒼梧山的五年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景色,如今要回京師卻不知會不會不習慣。
恍惚地仍沉浸在夢中,沒想到自己會做這樣的夢,或許是這夜雨下得實在過於賣力,竟讓夢中也盡是撲麵的涼意,那是夢亦是曾經的過往,有謝冉還有姊姊沈月蟬。
搖搖欲墜的沈月蟬跪在庭院雨幕中,素白的裙衫被淋得通透,蒼白的臉色在夜色中愈發地顯得慘白。半夜被下人的議論之聲吵醒,卻在廊道的轉角瞧見了這麼一幕。
沈辭蹙著眉問老奴仆:“怎麼會這樣,她為何要跪在此處?”
老奴仆一臉地無可奈何:“二小姐,聽說二夫人自被關禁閉後便不吃不喝,如今都抑鬱倒下了,大夫看過多次都不見好轉,今晚甚至發起了高燒渾渾噩噩的,這不大小姐才硬是闖進楓林居要見老爺,說不見到人就長跪不起。”
二夫人一直被爹爹沈相捧在手心,如今遭受這樣的無視看來一時無法接受,姊姊是一個驕傲的人,一個若空穀幽蘭的人物能為自己的母親屈尊降貴,跪在雨中三個時辰還真是不容易。
沈辭望著沈月蟬執拗精致的一張臉:“那你為何不通知爹爹?”
老奴仆歎了口氣:“唉,老爺之前特意叮囑不見任何人,而且老爺和夫人今晚真的不在啊!”
沈辭麵上顯出些許疑惑:“為何?”
老奴仆壓低了聲調:“傍晚的時候,老爺就帶著夫人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沈辭了然,這段時間母親和爹爹關係甚是親密,如此不會是夜間出遊了吧,可當是他心善而發的憐憫呢?誰又知道。從外公家趕回時便聽說自己未出世的弟弟沒了,她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隻知一直被沈相捧在手心的王柳雪被禁了足,而母親蕭夫人終於得到了期盼多年的溫存,而那卻是讓她一點點爛在自己的愛情裏罪魁禍首:“老李,給我拿把傘來。”
執傘站在她身前,沈月蟬並未看她,卻隻是盯著屋簷下緊閉的房門,沈辭知道倘若她好好勸,她是不會聽的,良久嗓音沉沉:“爹爹不想見你,你又何必賴在此處?”
沈月蟬麵上牽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聲音很是虛弱:“怎麼,瞧見我如此你是不是很開心?”在她看來蕭夫人不過是求取聖旨,強自拆散爹爹和自己母親的第三者。
夜雨斜飛,裹著涼意包圍全身,沈辭動了動唇:“自然是開心的。”垂眸淡然地望著她,“你如此跪在我麵前。”
“你!”蒼白無色的臉上總算顯出憤怒,左手無力地撐向青石地麵,已然有些不穩。
沈辭將傘撐向她的頭頂:“你如此雖擾了我的好夢,可我一點也不介意你繼續跪下去。”
終是支撐不穩沈月蟬直直地倒向了地麵,卻在最後一刻被急步而來的身影納入懷中。沈辭瞧見了謝冉冰冷而憤怒的眸子,那裏麵含著毫不掩飾的厭惡:“你到底在做什麼?”剛剛的那些話看來他是聽到了。
滿麵憂心地將沈月蟬抱起,看見自己的親表妹被人如此欺負,不開心實在是很正常啊:“是我來遲了。”沈月蟬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委屈的眼裏流下一滴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