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穿著一條灰黑的褂子，到廚房的窗口對廚師說了兩份鳳血膠飯和一鍋竹葉膠魚湯，然後又走向苟富貴和玉蔓，尤其目光落在苟富貴身上。
“小夥子，你不是鬼呀？”苟富貴身上有著活人的生氣，幽冥待久了都能察覺這股生氣，因為這是幽冥十分少見的氣息。
別說陰陽兩界，就說人間，不同地域的人，身上的味道也頗有不同，從小到大生長在草原的牧民，他身上有青草的芬芳和油酥的味道，長期熏陶和浸染，除非用其他的香味掩蓋，否則很難洗掉。
一個寺廟修行多年的老僧走出來，他身上必定有檀香的味道，這都是能夠聞出來的。
苟富貴長期生活在人間，身上除了自己的陽氣，還有其他陽人的陽氣，老頭隻要靠近一些，自然就能聞得出來。
“我是人間來的。”苟富貴道。
老頭歎道：“人間現在變成什麼樣兒了？”
“自然是有變化的，但要怎麼說呢？您是什麼時代的人？”要說變化，必先弄清對方是哪個年代死的，如果是剛死的，自然也沒什麼變化的，如果是上個世紀或者之前的人，那變化可大了去了。
“什麼時代？我也記不清楚了，我隻知道那個時候很窮，我住在江家灣，我們那一帶餓死了好多人。我們在吃草根，在吃觀音土，最後我們開始吃人。我老伴剛剛生了一對雙胞胎，我們養不活兩個孩子，我們……”老頭忽然說不下去。
苟富貴聽的毛骨悚然：“你們……吃了自己的孩子？”
“沒有，怎麼忍心呢？”老頭長長歎了口氣，露出苦楚的神色，“我們把其中一個孩子拿出去換，換了一個女娃……”
苟富貴知道華夏曆史出現很多吃人的現象，一種是直接吃，一種是變相吃，變相吃就是壓榨他們的骨血，禁錮他們的精神，但直接吃更恐怖，這是基本生存欲望得不到保障，而犯下的罪。
很多人不敢直接吃自家的孩子，所以曆史上有了一個詞，叫做易子而食。
華夏講究孝道，特別是在那個被禮教綁架的時代，隻聽說過父母吃子女，沒聽說過子女吃父母。
而現在卻恰好相反，都在啃老。
“是天災嗎？”苟富貴弱弱地問。
老頭搖了搖頭：“別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我們家鄉隻有人禍，沒有天災。人做錯了事，都是讓老天爺背黑鍋的。”
廚房吆喝一聲，老頭從回憶裏緩過神來，起身去把苟富貴和玉蔓點的食物端了上來。
所謂鳳血膠飯，就是幽冥一種鳳凰果的樹膠，和米飯炒出來的，紅彤彤的一片。
當然幽冥的鳳凰果和人間的鳳凰果是不同的，人間的鳳凰果隻是一種柑橘而已。
竹葉膠魚湯有些像是芡湯，有些粘稠，上麵飄著一些嫩綠的竹葉，竟然可以直接食用，這讓苟富貴三觀又被重新刷了一遍。
小妖從苟富貴的肩膀上跳下來，落在桌上，從苟富貴的碗裏抱了一塊米粒，吭哧吭哧地咬了半天，十分滿足。
……
回到人間，還是在春泥鄉的瓦窯工廠，一群打手已經趁機溜走，隻有那個黥麵男人依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