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明知是深淵,卻依舊義無反顧。我點頭:“給我看。”
楊靜從檔案櫃裏取出了另一個檔案袋遞過來,我接過時發覺裏麵鼓鼓滿滿的。在我打開檔案袋時聽見楊靜在旁道:“是Zhou的意思,他害怕後麵會複發再次遺忘,所以讓阿亮把他每個時間段的狀態都拍下來。在甜品屋裏你看到的那幾張照片都是後麵複原時候的了。”
我抽出的第一張,目光就狠狠一刺。幾乎不敢相信照片中消瘦到皮包骨的人是周瑜!整個顴骨都凹陷下去,眼睛像個窟窿,眼神也是渙散的,而且我看到他的臉上與脖子上都有一些紅痕。抬起頭眼中疑問,卻覺莫名酸澀湧來,視線一下模糊了。
“那些是抓痕,他在頭痛欲裂的時候會無意識地抓扯身上,於是就留下了那些痕跡了。”
後麵的幾張都是不同時期的他,哪怕不像第一張那樣形消見骨,卻也看得讓我難受到不行。伸手進檔案袋想把所有照片都拿出來,沒料手一滑全都掉落在了地上。
有些照片是正麵,有些照片卻是反麵,我的目光驀然頓住,竟見那所有照片的背後竟然都寫了我的名字“賈小如”三字。
“我有問過Zhou,為什麼要在每一張照片背後寫這三字,他說,不想再忘記。”
驀然垂眸,我的眼淚滑落臉龐。立即用手去抹,可是怎麼抹都抹不完,隻能隨它去蹲了身去一張張把照片撿起來。其中有一張,應該是他已經恢複好了,他對著鏡頭露齒而笑,笑容燦爛,就好像在說:賈小如,我好了。
“這一張是什麼時候拍的?”我問楊靜。
“應該是一年前吧。”
就是說他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才恢複到現在這樣,所以——
“他其實是記得過去的,對嗎?”
楊靜點頭:“我剛才就在後園問過你,如果說Zhou從未失憶你信嗎?從醫學的角度來說,忘記過去與熟悉的人隻是表麵症狀,實際上是腦組織細胞重組。別人的事他有否全部記起我不敢說,但是關於你的每一件事他都清楚記得。”
我沉痛地閉了閉眼,所以他回來後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記憶清晰的情況下,那麼我還有什麼理由去懷疑他的目的?想起那段時間我對他一再拒絕,甚至還認為自己抓握著主動權,執拗地認定了即使他回來,也不是我要等的人。
可他根本就是我的周公瑾啊!
難怪他一直說不恨我,難怪他要布那一個個局,隻為讓我重回律師行業,讓我找回自信,甚至不惜壓上整個巴山書城。
“為什麼他不早一點回來?”這話問得是楊靜,也是我在自問,為什麼不早一點回來告訴我一切,為什麼要把這所有的事都瞞下,為什麼還要裝作一副絕情的樣子,為什麼,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忽聽身後疾步而來,一個身影到跟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是周念。
我從未見過向來深沉如許的他這般怒形於色:“你還要問嗎?因為老三心心念念全是你,因為他為了想起你甘冒生命危險,因為他不想讓你看到那樣慘烈的自己。賈如,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的都一並問出來吧,我全告訴你。”
“不,念哥不要。”楊靜急聲阻止。
沒料周念沉怒反問:“為什麼不要?既然她這麼刨根問底,那就把所有的事都攤個底朝天。”他又轉眸看向我,“知道我媽為什麼會死嗎?老二跟你說是接受不了老三受傷而心髒病發去世的,我告訴你那不過是為了瞞老三的。”
我驚愕地看著他,隱約意識到接下來他會說的事會讓我難以接受。但是我不得不去聽,因為那很可能與周瑜息息相關。
隻見周念指著自己的腦子說:“遺傳,沒有上一代的人怎麼叫遺傳呢?”
“你是說……”我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不會的,你媽是心髒病發,你阿姨才是有這遺傳基因的人。”
周念嘴角扯起嘲諷的弧度:“我們周家沒有哪一代人有心髒病史,我媽心髒病從何而起?她不是因為心髒收縮而死,而是死於腦疾!心髒的衰弱隻不過是腦疾的後遺症而已。很早的時候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三兄弟裏,我要肩扛周家全部責任,老二哪怕意不在生意也被壓著要去學去做,唯獨老三,爸媽從不對他約束。他想留在A市就任由他去,他要當一個警察也放任,直到我媽病故前才知道,原來全家就隻有老三遺傳了這一病史。”
周念說得一大串話裏,我隻辨識出一條訊息。
這個腦疾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