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手術成了必然?我該意識到的,他把頭發剃光了我就該意識到的,可又被他給糊弄過去了,說什麼是為了做這儀器裏的治療。他說什麼我便信了,可實際上以這台儀器的先進技術都能將人腦內的細胞組織都照出來,何至於會受頭發的影響呢?
還有周念與周亮在看見我後的反應,包括楊靜,這些統統都在告訴我他們隱藏著秘密。但我被周瑜的“坦白”給左右了判斷!周念說得沒錯,周瑜沒騙我,他跟我講的那麼多事情都是真的,但他在回避手術這件事,一個字都沒與我提!
拿筆簽下字的同時我的眼淚奪眶而出,落在紙上。楊靜在旁輕歎了道:“手術進行時,家屬要去外麵等候。”
我僵硬地轉身,機械般往外走,在走至門邊時聽見楊靜在後道:“賈如,相信我。”
想了想,並沒回頭,“如果手術過程中他有醒的話你告訴他,我不會再原諒他。”
走出診察室,我就徑直走出了這間房。可是左右看了看長廊,茫然不知要去何處,想要離開,但是腳還是有意識地在角落的椅子裏坐下。
之所以會讓楊靜轉述“不會原諒他”,是因為我要他留個心結,這樣哪怕瀕及危險一線時還能有個念。而不是讓他覺得什麼事都安排好了,就連……我對開車的恐懼都要利用他自己來逼迫我麵對!周公瑾,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安心了?
我狠狠抹了一把臉,又把眼淚鼻涕隨手擦在了身上,這時候我早已不顧形象了。
不遠處,周亮領著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或護士匆匆而來,掠過我身前時沒人來留意我。目送著他們走進房中,我將思緒放空,然後,等待。
我對自己說:等了這麼多年你都等來了他,何懼等這一刻?
“你怎麼在這不進去?”有個聲音從頭頂傳來,打破了我的靜寂。緩緩抬頭,看見周亮一臉驚疑地在近旁,我問:“手術結束了嗎?”
聲音出來才發覺原來不必嘶吼,嗓子也會變得幹啞。
周亮搖了搖頭,“還沒。”他揚手在空中無意識地比劃了兩下才道:“在裏頭等著太悶了,我沒老大沉得住氣,覺著老三進那裏頭時間越長就越煩躁,然後被老大給趕出來了。”
他臉上表情訕訕,眼神中又有著藏不住的憂慮。我默看了片刻就又低下了頭,打算繼續入定,但是周亮卻一屁股往我旁邊的椅子坐下來,他問:“你怎麼反常地對老三不聞不問?”
我反問回去:“他需要我過問嗎?什麼都替我想好了,哪裏還需要我操心?”
周亮說:“你也別怨老三,他心裏頭想什麼我都不清楚,反正他對你沒壞心是一定的。”
聞言我輕笑出聲,周亮納悶地追問:“你笑什麼?”
“我笑你們一個個打著為我好的旗子做了那麼多事,可是有沒有問過我當事人要不要?如果他當真為我好,就該徹徹底底從我生命裏消失,不該重新出現在我的生活中,這樣我何至於要經曆現在、此刻的一切?”
周亮被堵住了,無言以對。
“其實,”我緩緩道:“說到底,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被我漸漸忘卻,不甘心他拚命想出來了我,卻要與我天涯永隔。哪怕明知有可能會步他母親的後塵,他依然義無反顧地要來擾亂我生活,為我做這許多事,無非是——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他。
這個人向來正直,富有正義感,對朋友講義氣,對家人親情重,但唯獨對我,他是賴上了,毫無底線的賴。吃準了我拿他沒辦法,也吃準了我即使一輩子都說不原諒他,最後也繞不過他這個人。
周亮說:“可能吧,老三是我們家裏的異類。哪怕古板如老大,大學時期也交過一兩個女朋友才與大嫂結緣的,我就不必提了,可唯獨那小子一根筋似的,從小到大就認準你賈小如一個人。所以他對你動的什麼念頭,當真是常人無法推斷的,誰也想不到他為了記起你,可以一次次地自我摧殘,說起來也是我的錯,那年我要是不放你過去見他一麵,或許他可能這輩子就真什麼都記不起來了,至少他能活到太後那年齡吧,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