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昔日重來(1 / 3)

上海這年的春雨不合時令地從春節飄到了清明,如同小孩子委屈的眼淚,時斷時續,你以為天將放晴的時候,它又稀稀疏疏地給你掉下幾個雨點來,沒完沒了的,讓人心情也不得晴朗。平日裏長於抓緊陽光曬被、晾衣的裏弄女人們也手足無措了,免不了講上幾句國粹。當然,雨,阻擋不住這個城市的節奏,更何況下班時分。隻見,小轎車、巴士、披掛著雨衣的腳踏車、電瓶車、撐傘的“11路”(兩條腿)組成的多路大軍,擁擠而又不失“秩序”地占滿了粗細不同的條條馬路。顯然,撐傘隊伍中的大多數已被這曠日持久,濕漉漉的鬼天氣消磨掉了耐性,隻管攥緊傘柄,壓低傘沿,重心前傾,鉚足了勁兒毫不退讓地往前衝,就這樣,伴著這紅、綠、黃各式斑斕的燈光,衝突著,嘈雜著,爭搶著,在雨霧中拉扯著夜色,沒完沒了地移動,看不到盡頭,絕不失壯觀。

冷風淒雨中,浦東南路路邊永江大廈二十四樓的一個陽台上,一個麵無表情的孤獨身影正低著頭默默地欣賞著樓下的“風景”,象個躲在暗處的魂靈。哦!可不能這麼說,他可是我們後麵故事的主人公,筆者還有一大堆章節要仰仗他的視角來敘述呢,萬萬輕慢他不得。

“那,”也許你要問,“我們的主人公大概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抱歉,現在實在難說,不是我存心想吊您的胃口,用三言兩語來概括一個人實在不是我的強項,何況,想要簡短而傳神地描述出一個對於讀者來說完全陌生的人,無論是在精神層麵上的或者僅僅是在外表上的,本來就是一件難度極高的技術活兒,如果非逼著我倉促下筆的話,依我二十來年學業生涯中曾給無數摯愛的同學寫期末評語所養成的習慣,保不齊就寫成這樣兒的了:

該人思想積極樂觀,勤奮上進,學習努力刻苦,尊敬師長,待人熱情,善良、有禮,嫉惡如仇,……

打住!這樣寫可不好,簡直是八股文的餘毒,完全沒有寫出一個人之所以鮮明地成為他(她)自己的特征,憑這樣空洞的文字,怎麼能夠把一個人物活靈活現地展現在眾人麵前呢?

“那麼,”也許您要說,“那就言簡意賅地概括一下他的身份、職務、事跡、成就啥的吧?要知道我們讀者可是沒什麼耐心的哦。”

那也難啊!要把那麼多的事跡、經曆、感受濃縮成幾句話,弄不好就寫得跟段悼詞或者小傳什麼似的了,那都是為逝者準備的,我們的主人公可是至今在那兒活蹦亂跳著呢。

等等,您千萬別生氣,唉!這麼說吧,也隻好這麼說了,我們的主人公是個極有趣的人,棱角分明的人,不落俗窠的人,他不是高官,不是闊佬,不是少爺,不是總裁,不是特種兵,不是挖墳的,不是往古代穿越的,不叫烏鴉,不叫卡夫卡,……,

“喂,你到底想說什麼?”您要這樣問了。

原諒我,親愛的讀者,我隻是想善意地提醒您,如果您想看那些,對不起了,那些個“域名”都太熱了,被那些大作家們給占用了,我請不動他們,我能搬得動的主人公隻是平凡生活中的尋常百姓一個,寒酸的筆者身邊的一個普通的朋友。

閑話少敘,馬上有請我們的主角上場:他就是藍海國際貿易的老板——賈誌鴻。

這時,從賈誌鴻身後飄來了一個輕柔且帶有某種奇妙磁性的女聲:“誌鴻,你還不走啊?”這嗓音中的磁性真是讓人難以形容啊,大有傳說中的六指琴魔的威力,大概所有成功男士聽了都會心花怒放甚至骨頭****的,假如時間允許我作一下專門的統計,估計聽了這聲音立刻就中招兒的人要達到九成以上的。

賈誌鴻木木地原地轉過身,身子往後傾了傾,憑靠在陽台護欄扶手上,然後目光散漫地移向了門口,覷眯起眼睛掃量著說話的來人。那兒,走廊吊頂射燈底下站著一個年輕姑娘,顯然,她很漂亮,一雙機敏的眼睛,雖然不算大,而且二者之間的距離還有那麼一點兒遠,但卻是顧盼生輝;一對寬寬的雙眼皮,不仔細看,絕難發現人工雕琢過的痕跡,眉毛修得又細又彎;小巧的尖鼻子,俊俏又有些調皮,美中不足的是,鼻梁微微有些塌,大概麵部發育的時候,腦袋中掌管骨骼生長的“部門”考慮到將來兩眼隔岸互望起來要方便,而特意安排鼻梁骨少長了那麼一截兒;薄薄的兩片嘴唇,看上去就是個能說會道的主兒;皮膚細白而水靈,透徹得就像塊羊脂玉,白得足以掩蓋她長相上的所有不足之處;圓圓的臉蛋兒,苗條的身段兒,偏瘦,胸前卻皷脹脹的。她今天穿了一件長僅及腰的紫色羊皮小夾克,配上一條黑色細腿長褲,更顯出她那曼妙的體態,說她是個模特兒也沒人會懷疑,活脫脫的一個江南美女。

她叫張隨寧,是藍海的外銷主管,人很是精明強幹,隻是她的精明總是無一保留地外露,賈誌鴻覺得這樣的人往往缺少內涵。當然,這並無可厚非,無論怎麼講這也算不上缺點。今天她叫他誌鴻,聽上去很親切,卻也讓他感到了點兒別的。

大概是被賈誌鴻這樣麵對麵用目光上下掃量著,張隨寧覺著不大自在。這不同於在街頭被素不相識的男人多看了兩眼,那種或貪婪或欣賞的目光對漂亮女孩子來講是司空見慣的,也不會感覺有多討厭,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她們是喜歡的,因為那種目光會增加她們對自己美貌的自信。可賈誌鴻的目光絲毫沒讓她感到這種自信,不僅因為他是老板,而且她還知道他是個追求完美的大齡單身漢,她曉得,這樣的男人通常都很自以為是,他們的眼光往往挑剔且尖刻,讓人無所適從,更別說,這個男人最近可以說是被各種各樣的煩惱包圍得水泄不通,情緒應該是壞到極點了,說閑話的興致少得可憐,這一點恐怕沒人比她更清楚呢。所以,還沒等誌鴻回話兒,生怕冷了場,她趕忙說出了下文,“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賈誌鴻若無其事地答了,轉而又心生奇怪,“什麼事兒?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陽台上多冷啊!你穿那麼少,別凍感冒了。”

“哦!”他感覺自己有點兒想多了,於是又由衷地說,“一點兒也不冷,你不知道,在空調房裏麵呆久了,出來透透氣兒很舒服的!”

“是嘛?!……”對這一說法,她顯然是不讚同的,“這麼晚了,要不?一起去吃點兒東西吧?”

賈誌鴻平淡地笑了笑,仍懶洋洋地倚靠著陽台護欄,一點兒動的意思也沒有,心想,“她的邀請裏麵還夾帶了‘要不’兩個字,看來她是準備好了被回絕後的台階兒,這是精明女孩子們常玩的小字眼兒,她真機靈,給自己留足了餘地。”

“不了,我今晚有應酬,你先走吧,謝謝了!”說完,他左手探進夾克裏懷找香煙,沒摸著,他好像說謊了,所以非要來些小動作,指望借助這些動作轉移話題或者注意力什麼的,可口袋裏的那個勞什子這會兒卻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肯定放在附近的,懶得找它。”手摸了個空,他隻好尷尬地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幾天沒刮,那兒的胡子已經長得挺長了,不再紮手。

“就知道你不會去的,”她心想,“不過扯謊也要編個像樣兒的啊!這算什麼?明顯是托辭嘛!”這裏請允許筆者解釋一下,她的邀請並非是虛晃一槍,正相反,她是真心實意的,她很想找家像樣兒的館子陪他好好地吃上一頓飯,否則,她擔心他今晚會空肚子,或者隨便糊弄一口吃食了事兒,最近,他明顯瘦了,而且一副邋遢的疲憊相,讓她看不下去。那麼,她又為何對他的謊言如此確定呢?那是因為,這些年,賈誌鴻的應酬飯局都經她安排的,公私上都是如此,一方麵,他知道女孩子善於“經營”這樣的事務,輕聲細語的打打電話,就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而且,她們還樂在其中;另一方麵,他不願意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小情上浪費腦筋和時間,他可是個決心改變世界,幹一番大事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