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從來不自詡自己是一個柔情的人。他是帝王，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帝王，何況，從聯合姑姑殺韋後，到殺死姑姑之後，本來就生殺決斷的性格裏多了一些心狠。
隻是，在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還是貯藏著那些溫暖而又美好的過往。
太過溫暖和美好，讓他沉溺。
“皇上，請節哀。”高力士捧了李隆基最喜歡的碧螺春，他不是很了解皇帝和郡主以及王爺之間的故事，所以，無從開口勸慰。
看了一眼茶杯，依舊是當年學陶藝的時候旻茹做出來的。
“風奴哥哥，鴉奴哥哥，我還有花奴一人一隻。”第一次做出比較滿意的作品，旻茹很是得意的展示給大家看。的確很漂亮的杯子，連甚少讚揚他們的上皇也說好。
見皇帝並不接茶，高力士隻好將茶杯放在了案上。
內侍通傳壽王到，讓高力士一愣：這個節骨眼兒叫壽王來，卻不知又是何意？
李隆基點了點頭，端坐在自己的位置。內侍開了門，清瘦但是帶著陽光的壽王從外麵一步一步進來。
這個兒子，卻意外的隨了大哥的清瘦和安靜。李隆基印象裏的李瑁，總是帶著煦暖如春的微笑。隻是見了自己，總司低著頭，一點也不像他的生母那樣桀驁。
規規矩矩的磕頭，讓李隆基有一種時光流轉的感覺。這分明是當初大哥的模樣。
“父皇，兒臣想求父皇一個恩典。”連聲音，也像大哥：總是輕言細語的感覺。“兒臣想去給王父守孝。”
李隆基訝然。旋即明白了：李瑁從小過繼給大哥養了十餘年，和大哥的感情，原本就甚於和自己的感情。隻是，一個一個的都要離開自己嗎？
“守孝的話，哪裏都一樣。”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本來就悲痛的情緒蔓延開來，無盡的要將一切都吞噬。
“隻是，王父很喜歡棋山的住處。”李瑁低著頭，死灰一般的心境越發蒼涼。他自是孤苦無依，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妻子，現在連王父和姑姑也都沒有了。
“你放肆！！”忽然而來的怒氣，李隆基控製不住的拍了桌子，站了起來，“朕答應你守孝已經是格外的恩典了。”
李瑁一驚，抬起了頭：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雖然不得不承認他的帝王威嚴，隻是，分明是自己的父親，王父的弟弟，姑姑的愛人，卻要剝奪一切，搶走一切。想到自己的妻子，李瑁第一次覺得怒火中燒。
“兒臣是放肆，可是，還不是因為父皇無情無義。”
無情無義，多嚴重的四個字。李隆基一瞬間愣了，隨即更加咄咄逼人：“這可真是好，朕的兒子居然罵朕無情無義！”
一邊的高力士也嚇得不敢動彈。
“難道不是？！父皇你都可以處死姑奶奶，可以搶玉環，不是無情無義是什麼？！”李瑁平身第一次跟李隆基大吵，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一直以來積蓄的不滿和憤恨似乎一時間全都冒了出來，壓都壓不住。
“好，很好！！！朕就是無情無義，朕還可以六親不認！殿前金吾何在？！”
高力士忙跪了求情：“皇上，您答應了郡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