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頭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他的外甥是人事部的主管，可以查到每個員工的底細，誰進廠多長時間一清二楚。有了這個信息，黃老頭就有膽子賒賬了。以後誰賒賬，憑廠牌登記簽名就可以了。
黃老頭的外甥用電腦把有工資的員工列了一份表格：“舅舅，這份表格上的人員都有錢押在廠裏，您可以賒賬給他們，一定要核對廠牌。”
黃老頭：“要是有人欠錢多了就跑了咋辦？”
外甥：“這個您放心，離職的員工要在人事部辦手續啊，我會提前通知你，或者叫財務部直接扣下來給您都行，財務部的小張不是您的侄侄嗎？”
黃老頭恍然大悟：“說得對。”
因為好賒賬，小賣部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月底口袋空空的家夥就不用發愁了。隻是黃老頭戴著一副老花鏡，還在用算盤劈劈啪啪算著張三李四誰欠了多少錢。
員工對食堂的張老頭的怨恨由來已久，大家總在想，是不是張老頭心太黑，克扣了菜錢，把菜質量搞差了，張老頭總是在喊冤枉：“大米、蔬菜什麼都漲了，唯獨5元錢一天的生活費一分不漲，還說吃得不好。”
員工什麼都不管，把氣出在張老頭身上。幾個男員工早就商量好了，吃完飯後，把挑出來的五花肉擺在桌上拚了兩個筆畫較少的字：王八。
張老頭收拾餐桌的時候發現了，氣得嘴都快歪了，直罵：“畜生。”
張老頭很不服氣，又找不到是誰幹的，第二天早餐的榨菜放了很多的辣椒，不敢張口，本想教訓一下員工，不曾想，不吃辣椒的員工找領導去了，結果張老頭被老板臭罵了一頓，員工倒是很開心，小賣部黃老頭更開心，他的麵包又脫銷了。
食堂夥食差，明理的人也清楚，張老頭要負一定的責任，老板也有不足的地方，夥食費一直就沒上調過，張老頭成天嘴裏念叨這事，總覺得自己是個冤大頭。
老板也有苦楚，公司沒有自主品牌，沒有主動權，也沒有產品定價權，為了賺取點利潤，總是在挖空心思想辦法，老板私下對下屬說，老板不好當。
員工並不明白老板的苦楚，隻是希望夥食好點，工資高點。工作不好找，夥食差，員工大多無可奈何，忍氣吞聲，誰也不敢第一個站出來反抗。
槍打出頭鳥，誰第一個出來唱黑臉呢？花有百樣紅，人各有不同。縮頭烏龜多，英雄一定有。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沒工作，睡橋洞都很正常，當唱黑臉的英雄需要很大的勇氣。
我也睡過橋洞，作為七零後正宗第一代進城的農民工，我是有體會的，相信許多第一代民工兄弟一定有記憶的。
我們公司的二楞子算是個漢子，不管他是真“楞”，還是真“能”，他當了回綠林好漢，替大家出了口惡氣，教訓了一下食堂的張老頭，結局卻很悲壯，老板宣布他有罪，二愣子師兄背起他的行李消失在大夥的眼前。
那個時候，飯碗比江湖義氣來得更現實，保住飯碗是第一首要任務。工資低點，住宿差點，飯菜少點，也要忍一忍，沒工作投靠誰？大家找工作都難，想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說實在話，公司的飯菜是難以咽下口的。廚房那幫老頭兒老太太，全是老板他叔，老板娘她姨，後台硬得不得了。這些老家夥心也黑，“指甲”夠長，“摳”菜錢那是不眨巴一下眼的。5元錢一天的生活費，被東“摳”一點，西“捏”一點，最終剩下幾毛幾分，隻有廚房那幫老家夥最清楚，外人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