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上。
一進車間大門，同事們都交頭接耳在議論什麼。起初我也搞不明白。豬上樹拍拍我肩膀，說：“今天早上出了一則新聞，不是文字，是圖片新聞。”
“你賣什麼關子？有屁就放。”我對豬上樹說。
“你現在看看，我們車間裏是不是有一隻金絲猴？”豬上樹說。
我半信半疑，掃視了一下車間，終於明白了，是馬會跑這個鳥人把頭發染成了棕紅色，既像個火球，又像猴子屁股。
豬上樹對我說：“這個野猴今天可能會被領導修理，不信你等著看，廠裏怎麼會允許這種萬綠叢中一點紅呢，太刺眼了。”
我走到馬會跑跟前，像看外星人一樣盯著他，說：“哇塞，剛開始我還以為是猴子屁股紅彤彤的，走近了才知道是你這個鳥人，什麼時候從火星上移民來到地球村的？火星人都長得像火球是不是？”
馬會跑對我說：“你就一土鱉，沒見過鍋蓋大的天。人的頭發是會變的，從黑頭發變成白頭發奇怪嗎？不奇怪，每個人都會經曆的。難道變成黃頭發就奇怪了？人生出個豬來，那才叫奇怪。去，去，去，回到座位上班去。”
女同事都捂著嘴在偷著樂。那個年代把頭發染成怪七怪八的很少見。
我們的何線長大人很快就發現了那個刺眼的火球。
線長走到馬會跑身邊，臉上一副複雜的表情，想笑又沒笑出聲來。他說：“馬會跑，你這個傑作破費了你多少銀子？”
馬會跑尷尬地豎起三根指頭，線長吃了一驚：“你說三十元？你一天的工資才二十元，花掉一天半的薪水不心痛嗎？真是個有錢人。不過話說回來，整個車間是黃皮膚黑頭發的中國人，你咋不一樣呢？如果盧課長看見了，他會高興嗎？我建議今晚你再花三十個大洋把他整回原樣，你表個態，好還是不好。”
馬會跑有些不情願地說：“照辦就是了。”
所有的同事都在暗暗偷笑，馬會跑這次虧大了。
周四，我們見到馬會跑時，一頭棕紅色的金絲猴毛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大光頭出現在同事麵前。
馬會跑又成了焦點，頭天從金絲猴到第二天又成了和尚，同事們似乎都無法理解馬會跑這種天馬行空的性格，唯一的是有點笑料，給大夥打個精神牙祭。
線長也是比較“關注”馬會跑的，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觀察馬會跑的頭型變化。當他看見馬會跑剃成光頭時，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他走到馬會跑身邊，心中難免會有一股怒火，但強壓下去了，問：“馬會跑，怎麼不把頭發染成黑色，而是剃成一個和尚腦袋？昨天風頭沒出夠還是怎麼啦？你說說看。”
馬會跑隻好實話實說：“報告線長，我原本打算把頭發染成黑色，但是需要30元錢，我剃成和尚腦袋隻花了5元錢，所以就剃成光頭了。”
線長不高興地說：“染成棕色花30元錢就不心痛，再染成黑色再花30元就心痛了，這是什麼邏輯？你知不知道，工廠是不歡迎少林弟子的，我們的目標是出合格的產品，不是開武館，不需要再來一個少林寺，更不需要再造就一個寶芝林，當然也不需要一個黃飛鴻來撐門麵。把棕紅色的頭發染成黑色整個過程隻需兩個小時左右，如果要你長出一兩寸的頭發來，需要十天左右，如果沒辦法，放你十天假，等頭發長出來再來上班，你不覺得虧得更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