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江然同我說過,“你記性總不好,好在你也多遇貴人,才使你不至坎坷。”如今倒是甚為體貼。禾米是我曾經救過的,筠什也是,現在往過往望去,端的詫異,原來自己當年竟也是這麼個俠義心腸,怎麼就和現在千差萬別了。
後話不說多,隻回到我攜了禾米去齊宸宮殿的時刻。
仙靈庇護,我們極為順利得便到了宮殿門口。漫漫黃沙之中,矗了如此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當真是不應景。門外守了兩隻蛤蟆精,麵貌自是沒話說,一頂一的醜。怕丟了魔族的臉,說我們魔族都是以貌取人的膚淺家夥,我隻得強忍著惡心,咽了口口水,好聲道,“麻煩通報一下,魔族蒼末來見。”
“蒼末,是個什麼東西?”左邊的湊到右邊耳畔,以自以為很小聲實際上很大的聲音問道。
右邊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瞪著一雙大眼,本來就朝外突出的眼珠子仿佛就快要掉下來了,我膽戰心驚地看著,生怕遇上個什麼腦漿四溢的情境,那怕是會把前幾年吃的東西都要吐出來了。“蒼末,就是一種吃的,很辣很辣的那個,上次在千鶴吃飯團的時候,你不還抹了許多。”
“哦,原來是那個啊,那你說這個人帶著那個那個那個……”
“蒼末。”旁邊的提醒道。
“對,蒼末,來這裏是要做什麼?難道是想趁大王很辣很辣,不能自已的時候,偷襲麼?太壞了!我們不能讓她得逞。”
禾米挺著肚子,驀地從我肩後探出腦袋,“南蛤,北蛤,你們連魔族的蒼末將軍都不知道麼!”
那兩隻癩蛤蟆怔了半天,才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異口同聲道,“禾米,禾米。進去,進去。”
所以,算是沾了禾米的光,沒經得打鬥,我們輕輕鬆鬆就進到了宮殿裏麵。想著,我很快就能見到哥哥,總是萬分激動,故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宮殿裏麵沒有什麼人,見到我們大多會漠然走開,好不容易找了個好事的,打聽到牢房的位置。
所謂牢房,就是宮殿之南,一處廂房,看了這廂房布置,吃喝供應,我不禁懷疑,筠什是不是自己享受好了,不願回去,也罷,既然來了,當然要把他給領回去,不能白跑一趟。
廂房沒有下禁製,我們輕而易舉便進去了,倒是讓全副武裝的禾米很是失望。小家夥耷拉著腦袋,指著筠什憤憤嚷嚷,“你怎麼回去!還害得姑姑來這裏找你!我們曆經千難萬險……”我暗道,誇張了。
筠什被他指責得甚是不好意思,昂著頭,沒看我,隻小聲答曰,“我出不去。”果然,同我想的一樣。禁製之中,是以死的無法活動的東西最容易禁錮,故一般人都會對某個地方下了禁製,然後將所需困住的人置於禁製之中,便無法突破。而齊宸下的,是對筠什此人的禁製,禁錮住他的靈魄,讓他無法放自己離開這個屋子。此堪堪比我們這些普通人高了許多個境界。
我嚐試了幾次,卻是沒能打開筠什的禁製,禾米急得抓耳撓腮,小猴子似的,上躥下跳。筠什最後也隻是淡淡拂開我的手,板著張臉,說要我先走。
“不然,讓我進入你的靈魄去解除禁製。”
對於我的提議,筠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可耐不住禾米在一旁囉裏囉嗦一通慫恿,最後到底是應承了下來,待我剛剛醞釀好,準備進入之時,卻是又耿直了脖子,再次交代,“那什麼,不該看的,不要看!”
我隱著笑意,回答,“自然。”要看。
他的靈魄同先帝的一片慘白不同,是幽幽的紫色,我不曉得這是神魔的區別,還僅僅是靈魄與靈魄之間的區別,若是有機會,當真要向司命討教討教。
恩?竟有我!
畫麵之中,我束著簡單利落的長辮,身上披著一條藏青的披風,獵獵而動,那是我在魔族效忠於炎煦之時。不遠處,道邊有一小孩童,被另一孩童推搡了下,直直坐在了地上,雖然難過,卻也沒哭,堅強得很。
“你父母就是不要你了,他們不要你了!”其餘的小孩紛紛笑起,當真是殘忍。
畫麵之中的我迅速走到他們麵前,趕走了那幾個壞小孩。被欺負的小孩仰著小臉,懵懂地看著我,“姐姐,你是什麼人?”
我說,“我是你父母派來救你的。”然後牽住他,朝前走。
小男孩很是小聲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是騙我的,我父母已經戰死了。”那時我該是沒有聽到這句話,最後他被安置在了一戶將軍家,而我們也就失去了聯係。
又取一副畫麵,是他坐在庭院之中,一隻手握著小銼刀,一隻手抓著塊半成型的木頭,很艱難地一下一下雕刻著那塊木頭。過了幾日,小木人完工了,我倒是沒能一眼看出來是誰,隻是他對著那個小木人念了個名字,正是堪堪不才。
畫麵再轉,已是我前幾日,接手這一支部隊的時候,當時,筠什便是立在眾人之中,仰著頭,看我,我從未得以這樣的角度打量過自己,倒是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