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卷起黃沙,紛揚彌漫了半天。
高夜城主一身青白衣衫,緩步走過漫天風沙,目光落在數十步外一道金發白袍的背影上,腳步頓住,道:“雲弋,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修複法陣麼,約本城主來此作甚?”
雲弋緩緩轉過身,深碧的眼瞳中含著譏誚,道:“哦?城主大人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跟我裝糊塗?”
城主挑眉道:“什麼意思?”
白袍祭司長一步邁出,竟跨過數十步,走到城主幾步外,笑道:“好得很!既然你樂得裝糊塗,我卻偏要你死個明白。”眼中流露出森然,他續道,“宋欽,在這個位子上坐了這麼久,你是不是忘了,十年前你是什麼身份?現在這個位置又是怎麼來的?”
聞言,城主臉色一沉,壓著深刻的怒意道:“果然是你!十年前是你告的密!”
聞言,雲弋臉上流露出刻骨銘心的恨意,冷冷道:“不錯!是我告的密。可惜你當時已有防備,不然,你和你兒子早歸西啦!不過……”雲弋一頓,麵上流露出陰桀殘忍的微笑,再不複原來悲天憫人的祭司長,他一字一句道,“不過,你妻子倒是挺漂亮,身體也不錯,哈哈,哈哈哈!”
袖中的手握住刀柄,柄上的條紋脈絡使他清晰感覺到掌心血管的跳動和灼熱。他死死盯住對麵的白袍男子,冷冷怒罵道:“畜生!”話音未落,青衣城主已拔刀一掠而至,銀青的刀光,裹挾淩厲的內力,逼得人不能直視——雲弋心中一凜,銀白靈力在掌心凝為劍形,於瞬間格開了刀刃。卻仍被刀上渾厚的內力擊得連退,止步的刹那,靈力長劍陡然炸開。
雲弋卻不在意交手上的劣勢,見到城主暴怒出手,心中充滿宣泄的快意:“怎麼,這就忍不住了?當年你背叛主上的時候,可曾想過這樣做將牽扯多少人的性命!當然,別人的死活我管不著。但因為你的背叛,卻讓主上對我疑心,竟將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殺死在我麵前。而我若不出賣你的藏身之處,怎麼活到今天看著你死!”微微一笑,眼中閃過妖異的光。他續道,“哈!這樣算起來,你妻子是被你自己害死的。”
“住口!”城主怒喝,心中卻是凜然:雲弋此人果然隱匿極深,就方才的交手看,其靈力修為,至多不過差他半籌!手中短刀爆出耀眼青光,衝上半空,將漫天風沙震得一散,兜頭向雲弋籠下。雲弋閃身避過,側耳向高夜城方向,笑道:“多美妙的戰鼓聲!城主大人,今夜這落葉飛花日,正是你高夜城覆滅之時!”
城主凝神細聽,果有隱約的兵戈聲從高夜城方向傳來。心頭悚然一驚,便知中了雲弋的詭計。虛攻一刀,旋即抽身回趕。雲弋早有預料,身形一動,攔在他麵前。
城主冷冷道:“我不殺你,便以為我殺不了你?”
雲弋道:“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不過加上這二位可就難說了。”撫掌笑道,“平兄,步兄,還請現身!”話音將落,兩道身影一左一右,緩緩從風沙中步出:左手那人四十上下,一身淺黃衣衫,身材高瘦,背上斜插著一對彎刀;右手那人一身青碧勁衣,麵容年輕俊朗,瞧去不過三十。背上斜掛著一把暗青長弓——城主麵不改色,心中卻是一沉:左手那位使雙刀的本名為平丘奴,因一手《極光刀法》使得爐火純青,人稱:“極光刀”,放眼大漠少有敵手;而右手那位弓箭手,名叫步六孤,因其所使武器“碎星弓”而聞名。此人箭術無雙,直令鬼神色變,甚至傳言中曾憑這把神弓射殺過南海的蛟龍。傳言歸傳言,但從方才到現在,若非二人主動現身,他竟未能覺察到半點氣機,就此而言,二人絕對算得上世間頂尖高手。但這二人都是眼高於頂、桀驁不馴的人物,為何會為雲羅城效力,卻也不得而知。但眼下局勢不容他多想。強敵環伺,他隻能揮刀而戰,等待那邊的消息……
雲弋環掃幾眼,確認四周再無隱匿的氣機後,冷笑道:“你倒是藝高膽大,果真孤身見我。嗬嗬,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靈力凝劍,率先出手。
城中激戰一刻未停,從豔霞漫天打到星耀天穹。如墨夜色下,高夜城內城四周城牆上,到處是燃燒的火光。火光向外綿延數裏,沉浮跳動,比夏夜的星空還要繁密,將高夜城團團圍住。
火光映照下,到處是拚殺肉搏的士兵、揮舞的刀劍槍矛、受傷的慘呼,倒地的呻吟……城牆被成片的鮮血潑灑,染成妖豔的緋紅,城牆上的鮮血也已積起薄薄一層。將灰白的地磚浸得暗紅,隻是被一層層堆疊的屍體掩住,看不分明。
宋軼二人立在城樓頂上,俯瞰腳下戰局。
趙漠道:“從下午到現在,不過三個半個時辰,雲羅發起數十次進攻。雖然都被打退,但我軍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一是數日缺水,眼下城中所儲水源即將告罄,將士們得不到水源補給,戰力銳減;二是兵力不***戰到現在,算上輕傷,可用兵力已不足一萬。雖然已向外求援,但就目前的局勢看……”頓了頓,總結道:“若無意外,高夜城撐不過午夜。”語氣淡漠,仿佛隔岸觀火,與他無半點幹係。
宋軼仰頭向天,歎道:“老爹他,果真扔了個大爛攤子給我。”哀怨之色一閃即逝,他看向身旁玄衣的少將,道:“你說十餘日前的刺殺,幾日前的斷水,都是雲弋的計劃。他這麼做,有什麼理由?”
趙漠沉吟道:“不知,但應該和雲羅脫不了幹係,不過城中已無他的蹤跡,多想無用。還是想想怎麼打退雲羅攻城吧。”
宋軼頷首,道:“你有什麼想法?”
趙漠默了片刻,緩緩道:“兵力、士氣對比都過於懸殊,所以,最多拖延,不能退敵。”
宋軼奇道:“怎麼拖延?”
趙漠轉眼盯向他,淡淡道:“擒賊擒王!”
而此刻,高夜城數十裏外的激戰正酣。
術法刀光鼓舞不息,照亮了方圓數十丈。高夜城主青衣染血,一口銀青短刀在他手中捭闔縱橫,將攻勢一一化解,甚至數次守中反攻——隻需重創一人,他便能伺機脫身。然而雲弋三人皆是世上頂了尖的高手,至多也不過差他半籌,甚至有些招數之狠辣刁鑽,連他也要忌憚半分。每每及此,他隻能放棄攻勢,回刀護住己身。
如此,已戰了近三個時辰。
銀白光劍與那青銀刀芒再次交接,掌心劇震,靈力光劍終於承受不住,倏然炸開。雲弋心中一凜,忙抽身急退。城主豈肯放過絕佳戰機,銀青短刀帶起炫目華光,直劈而下。然而空氣中陡然寒芒一現,準確激撞在刀身上,刀勢一偏,從雲弋身旁險險劃過。他凝力再要追擊,肩上一痛,淋漓鮮血從衣上緩緩滲出——卻是極光刀已經殺到。無奈之下,他果斷放棄雲弋,收刀回防。